井袖猝不及防,反应过来之后,又惊又喜:“你是说宗杭他还好吗”
“好,皮实得很,”丁碛指自己的脸,“筋骨强健,每一拳都很实在。”
这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井袖尴尬:“开什么玩笑,宗杭不会打人的。”
丁碛冷笑,话说得阴阳怪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现在不但打人,还找了个厉害靠山,哎呦,我真是挺害怕的,那娘们没这么好打发,怕不是要搞死我。”
说完了,起身去到床边躺下。
井袖先去洗手间关了灯,摸着黑躺到丁碛身边,睁着眼许久,才低声问:“你今天见到宗杭,他是不是就在附近能安排我见见他吗”
丁碛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这么惦记啊”
井袖解释:“做事情得有始有终,当初是他们雇我的,也没说结束,突然就分开了,总得说一声。”
丁碛语焉不详:“听说这几天都不走,应该有机会吧。”
接下来,连着两天风平浪静。
易飒带宗杭拎着水果拜访了丁玉蝶,半为加强友谊,半为好奇:丁玉蝶被丁长盛打断腿的消息在三姓间疯传,好事者说得有板有眼丁玉蝶是如何不尊敬长辈,丁长盛又是如何怒从心头起,随手抄起一根扁担
都什么年代了,还扁担,传谣者似乎也觉得不合适,后来的版本里改成了棒球棍,更加现代时尚一点。
见面一看,丁玉蝶活蹦乱跳的,但问起具体起了什么冲突,他死不开口:脑袋上的穿花蝶被薅掉,简直奇耻大辱。
好在易飒并不关心这个,只嘱咐他息巢里的事得保密,对任何人都别讲,尤其是对丁长盛。
还专门戳他痛处:“你可千万别跟那几个告密的人似的,答应得好好的,说什么你打听窑厂的事绝不对外说,转头就告诉丁长盛了。”
丁玉蝶恨恨:“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好歹是水鬼,别人不要脸,我还要呢。”
很好,就喜欢你这么要脸的决绝。
易飒心里踏实了。
消息是在第三天的早上,一股脑儿来的。
先是易云巧,大清早一个电话拨过来,怒气冲冲:“飒飒,你听说了吗,咱们祖牌被收了。”
易飒装茫然:“啊”
祖牌被收,好事啊,“黄河滩头百丈鼓,挂水湖底轮回钟”,三条大河,长江和“澜沧江湄公河”都有挂水湖,那就表示都有轮回钟,而目前看来,祖牌是启动轮回钟的关键。
易云巧对她的态度很不满:“你不姓易易祖牌不放我们祠堂放哪儿不行,我得要个说法,我告诉你啊,到时候你要站我这头,两个水鬼发话,他们不敢不重视。”
易飒乖巧地应了。
这边电话刚挂,那头丁玉蝶的电话就过来了,语气又是犹疑又是茫然,还间杂几分兴奋:“飒飒,刚盘岭叔通知我,让我去壶口锁金汤。”
易飒半天没反应过来:“锁金汤”
开什么玩笑,近百十年,都是开金汤,从没听说过什么锁金汤,现代社会了,谁会把钞票锁到大河底下
丁玉蝶也是一样的想法:“我先过去准备着,有什么事再联系吧。”
挂了电话,易飒心跳得厉害: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不会突兀地集中发生,中间一定有联系。
果然,第三个电话来了。
丁长盛打的,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尽快赶过来,还提醒说,务必带上宗杭。gd1806102:
===第85章 22===
丁长盛给的地址是个生态园, 农家乐性质, 集采摘、休闲、餐饮、住宿于一身, 设计得古色古香,偏园林化,很有风味。
易飒怀疑这是丁家的产业, 近几十年来,随着接连翻锅, 又加上锁开金汤的模式逐渐被淘汰,三姓已经在寻求新的进项渠道了, 而且不约而同地趋于保守, 只在传统行当里泛舟,不会去什么高新尖领域搏浪。
进了生态园,直奔酒店,酒店位于园区僻静一隅,边上是个人工湖,不少人在湖里玩闹, 行家看门道,易飒一眼就看出, 这些不是游客,铁定三姓的人。
她吩咐宗杭:“待会跟着我,别乱说话。”
进了酒店, 丁席迎上来,领二人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只三个人,可巧都认识, 除了丁长盛外,还有两个水鬼。
姜太月和丁盘岭。
这两个,还真出乎意料,毕竟姜太月年纪太大,丁盘岭又跟个隐士一样,常年没什么存在感。
易飒大致清楚这团体中的水鬼格局了:当年是七水鬼,姜骏和易萧出了事,易云巧是易家人,被撇除在外,丁海金身体一直不好,后来心脏还搭了桥,也不予考虑,余下的三个,都参与了。
姜孝广失踪了之后,便只剩下这两个了。
姜太月和颜悦色:“飒飒,事情我们都听说了,这两天也一直在安排,今天先开个小会,碰个头,掌事会那里,就由长盛代表了。”
易飒嗯了一声,拉着宗杭坐下,会议室空调开得足,有点森冷,投影仪开着,投出了个死板的ds桌面,上头密密麻麻的文件夹,晃得人眼睛疼。
姜太月继续:“要是你姐姐能在就更好了,飒飒,能想办法联系到她吗”
这话里有内容,易飒立马进戒备状态了:“她要是能出面,至于让我来淌这趟浑水吗,事情跟我又没关系。”
这倒也是,姜太月岔开话题:“姜骏开金汤穴进息巢的事,我也听说了,就是有个疑问”
易飒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年轻一辈的水鬼,别说你和丁玉蝶了,就算是盘岭、孝广他们,都没开过金汤,但你姜婆婆是开过的,也是在长江,九曲回肠,最终翻了锅,空手回的我有印象,一下水,领头的人脑门刚挨上祖牌,我脑子里就放焰火似的炸开了,一直到上岸,期间发生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姐姐怎么反而记得那么清楚呢”
就这事啊,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纰漏呢,易飒松了口气:“这个我哪知道,该问我姐姐去啊不过姜婆婆,我姐姐在漂移地窟出了事,是它们中的一员了,人都变样了,脑子肯定也不一样了,她记得也不奇怪啊。”
姜太月微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那这位姓宗的小哥,也是它们,应该跟你姐姐一样吧不会受祖牌影响”
什么意思易飒摸不准她心思,没吭声。
姜太月眼中,这已经算是默认了,她转头看丁长盛和丁盘岭:“你们两个,谁先说”
短暂的静默之后,丁长盛清了清嗓子:“我先吧。”
丁长盛说的是当初私下转交姜骏的事。
反正已经死无对证,他尽量推卸自己的责任:“当时我就是个小角色,姜孝广是水鬼,他提要求,我不好回绝,再说了,姜孝广带走姜骏之后,也是严加看管起来的,效果跟被关在窑厂里是一样的。”
丁盘岭只听,面上没什么表情,姜太月却有些愤愤:“你们很有想法啊,还弄了个假的出来,糊弄了大家伙这么些年要是传开了,三姓会怎么看你”
丁长盛面色尴尬,心里却定了:姜太月能这么说,那就表示事情不会“传开”了。
“这期间,我一直和姜孝广保持联系,据他说,姜骏除了形体上发生变化外,意识什么的一直很清醒,偶尔会有谵妄,但相比窑厂那些人,算是轻微的了。”
姜太月握住拐棍朝地上拄了拄:“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说不定他早就转变成它们了,但他装模作样,把你们大家都瞒过去了。”
丁长盛沉默。
丁盘岭插了一句:“而且,他装姜骏,毫无破绽,也就是说,姜骏的所有记忆,都已经受他控制支配,只要有需要,就可以调出来使用,连亲生父亲都分辨不出。现在想起来,多亏了当初他体貌变化太大,被我们当成有问题关了起来,如果当时他外表没破绽呢”
如果他当时外表没破绽、身上没伤,大家就不会觉得他被感染,也不会把他关起来,说不定他早就拿了祖牌,潜入金汤穴,开启轮回钟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到“外表没破绽”这话,丁长盛心头一凛,不自觉看了易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