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低头看床板上的话儿,手指点着那个“马上封侯”:“上次,你就是在这儿,看到那行仙人指路的吗?”
木代随口嗯了一声。
她找到了四寨所在的位置:“在贵州和广西的交界呢,听说贵州是地无三里平,路不好走,你爷爷那么大年纪了,经得住颠簸吗?”
炎红砂躺倒在床上,被子拉到胸口,声音里无限惆怅:“那也没办法啊,我爷爷跟叔叔,都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主,其实你不知道,我叔叔前前后后,倒腾过不少生意,都用家里那个宅子做抵,他又不是做生意的料,倒腾一笔亏一笔,以后要是债主上门,那个宅子十有八九要被收回去了……”
木代愣了一下,转头看炎红砂。
平日里,她都光鲜闹腾,现在忽然静下来,拧着眉头说些过活生计的话,叫人一时间适应不来。
还以为,她永远不会为钱发愁的。
炎红砂的声音越说越低:“爷爷眼睛就快看不见了。不懂看宝气,我也做不了这行的。这票之后,要正经想着做些什么了,我还要给爷爷养老呢……”
她嘴里含糊着嘟嚷,渐渐睡着了。
木代看了她一会,熄灯上床。
炎红砂睡里头,她睡着靠外,一时睡不着,像平时一样,伸手出去摩挲床围上的画儿。
马上封侯。
她顺着摩挲着那个形状,一忽儿摸小猴的脑袋,一忽儿拿指甲刮蹭小马的尾巴。
嘴里数着:一轮,两轮……
就像数羊,摸完一圈就是一轮,摸着摸着,就睡着了。
以前红姨还说她:“看看,这小马小猴,脑袋尾巴都被摸的锃亮,木代,你再多摸几下,漆都要叫你给摸掉了。”
那又怎样,雕刻的这么精致,还不就是让人赏玩的嘛。
三轮,四轮……
到第五轮的时候,心里忽然一个激灵。
黑暗中,她禁不住汗毛倒竖。
手指还停留在那个轮廓上,有些不受控地发颤。
这个形状,好像不是马上封侯。
亮光一闪,咔嚓,又是一声拍照轻响。
罗韧已经回房睡了,或许是体力劳动的关系,今儿个,大家睡的都比平时早。
不过,电脑是不锁屏的,相片自动传输和拼接的软件自行运行。
屏幕上自动跳出照片,七张,一字排开。
最后一张照片上,凤凰的脑袋,诡异地偏了个角度,而一直微阖的眼睛,也终于睁开了。
☆、第5章
炎红砂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觉床头灯一会儿开一会儿关。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木代半撑着身子正看着什么,手虚揿在开关上。
炎红砂打了个呵欠:“在看什么啊?”
木代关了灯,重新躺回床上,说:“没什么。”
炎红砂嘴里嘟嚷了句,翻了个身,不一会儿,鼻息又浅浅长长了。
木代睁着眼睛,再一次不确信似的伸手去摸。
这一次,没什么异样了。
可是刚刚摸的时候……
她努力回忆着那时候指间摩挲到的形状。
好像,是个小人形状。
第二天,天气不大好,蒙蒙的细雨,牛毛样,不打伞也不打紧。
炎红啥和木代商量,既然已经决定了去采宝,就尽早动身——时间掐的紧的话,回来还能赶上凤凰楼开业。
商量完了,给炎老头打了电话,炎老头说:“那你们今天就回来吧,我估摸着你们天黑能到,我这里收拾一下,明早就能出发了。”
还以为能在家里多待两天呢,电话一挂,忽然就时间紧迫了。
炎红砂赶紧满床收拾东西,木代去到楼下,给曹严华交代新的习武安排:每天除了负重跑之外,开始练习拉升韧带,另外,早晚一千个左右腿上踢、一千个左右手手刀。
她给曹严华示范上踢和手刀:“脚面绷起来,压脚尖,这个踢,其实是用脚背的力量击打,不是脚尖,脚尖那么脆弱,踢一下就废了。手刀是掌根边缘,肉最厚的地方,猛然这么一下……”
她一记手刀劈在曹严华脖颈处,曹严华险些被劈的灵魂出窍。
炎红砂正拎了自己和木代的行李袋下来,看到曹严华痛的脸纠成一团的模样,忍俊不禁。
一万三在边上斜眼看着。
炎红砂说:“一万三,你跟曹胖胖一起练呗,就能练不成高手,打个架逃个命强个身健个体还是没问题的。”
一万三翻了她一眼,嗤了一声说:“没兴趣。”
那副样子,炎红砂看了就来气。
她对着一万三撂狠话:“那要是将来,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我可不会去救你!”
一万三调动脸上的肌肉,给了她一个万分不屑和鄙视的表情,说:“哈。”
吃完饭,木代去向罗韧道别。
半路上遇到带着聘婷的郑伯,以往都是一万三抽早上时间去陪聘婷,这些天,郑伯要忙凤凰楼的事,习惯把聘婷往酒吧送。
问起罗韧,郑伯说:“没起呢。”
边说边把门钥匙给了木代。
罗韧的房门没锁,轻轻一拧就开了。
木代轻手轻脚的进去。
没有起身的房间,尚存夜和暖的气息,又有说不出的味道,暧昧的、男人的、想象不到的。
木代屏着呼吸走近。
很少有人能察觉她的近身,因为她轻功很好,但她觉得,罗韧一定能察觉出。
偏偏没有,他依然睡的沉,一只胳膊垫在脑后,侧着脸,阴影打在眼廓里,毯子盖的没型,屋里很暗,睡衣的领口掀着,隐隐露出颈下,看不大清,就是觉得……
嗯,性感,没错,男人的性感。
木代走过去,半跪在床边,向他耳边吹气。
罗韧动了一下,像是发觉了什么,过了会,偏头向这边,半惺忪地睁眼。
木代说:“罗小刀,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习武之人吗?人家进了屋了你不知道,到床边了你也不知道,我手里要是有把快刀,照着你的咽喉撸那么一下,你这辈子也就不用再醒了。”
罗韧看了她一会,换了个姿势,伸手去摁颈后,像是觉得酸痛:“我做美梦呢。”
木代站起来,问:“什么美梦?”
“你啊。”
他突然伸手一捞,换住她的腰往下一带,木代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跌伏到他怀里,他还是躺着,把毯子一抽一裹的,把她大半个都抱住了。
说:“嗯,这样舒服多了,我懒得起来抱你,怪累的。”
木代笑起来,这是得有多懒。
她撑着手臂想起来,罗韧搂了下她的腰,说:“躺会。”
木代说:“我压着你了。”
“你又不重。”
又说:“咦,外面下雨了吗?”
他是暖的,她却微凉,从外头进来,带濡湿的水气,头发拂在他脸侧,痒痒的,雨丝的味道。
木代点头,伏下脸去,下巴正挨着他肩。
罗韧说:“你放松啊女朋友,身子紧的像弓,弯弓射大雕吗?”
木代被他逗的一笑,那口气就泄了,真的放松下来。
罗韧的身体有男人的硬朗,她却是柔软的,放松下来,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起伏,呼吸似乎都在一个步调上了。
她说:“你真不知道我进来吗?”
“我大概知道有人进来,没在意,郑伯经常进出我房间的,总不见得我每次都要跳起来。”
“如果我是坏人呢?”
“如果你是坏人,你现在已经横着躺地上了。”
木代不相信。
罗韧笑笑:“真的,你鉴别危险与否不是看动静和脚步声的大小,是看有没有那股恶意和杀气,你知道吗,杀气是有温度的。”
杀气是有温度的。
罗韧有轻微的晃神。
思绪忽然飞开很远,回到了老岛的那幢豪宅,屋子里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发不出声音——因为地毯有一寸来厚,踩上去松松软软。
他藏身在金身的佛像背后,看到青木从转弯处的墙角探出头来,向他比划了个手势。
明白,那意思是,安全。
他站起身,提着枪正要迈步,忽然觉得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