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阵,手伸向一份餐盘。
罗韧手一翻,叉子柄抽在他手上:“再好好回忆回忆。”
回忆回忆?曹严华纳闷了,伸手挠挠脑袋,求救似的看木代,木代一张脸沉的跟水似的,叉子狠狠插向蘑菇,插的那叫一个心狠手辣,让人觉得意有所指。
慢着慢着,曹严华想起来了。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赶紧小跑着到木代身边蹲下,两手攀着沙发扶手,笑的低声下气。
“小师父,我想起来了,我喝醉酒了……也就是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要是清醒,也不至于那样,凶简怎么会在你身上呢,咱们是凤凰小分队啊。人醉了就没意识,小师父,你没受伤吧?”
木代温温柔柔地笑:“我没受伤,我干嘛趴着?我就这么喜欢趴?”
曹严华脸都绿了,结结巴巴:“那……那怎么办啊?”
木代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餐盘里的三明治。
就在这个时候,一侧的卧房里,忽然传来一万三愤怒的声音:“这谁啊这,撒了一床的芹菜!曹胖胖,是不是你?”
昨晚上拖他上床,明明芹菜还是一捆,如今变作一床,也不知道他对芹菜做了什么。
一万三风一样冲出来,脑袋上还顶了一片芹菜叶子。
罗韧和他展开对话。
——醒啦?
——醒了啊。
——昨晚做梦了吗?
——做了,做了一晚上的梦,一个接一个,人家说梦太多,睡眠质量不好。
——有没有梦见……第七根凶简在谁身上?
一万三不说话了,他皱着眉头,极力回忆,过了会,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嗖的盯在了曹严华身上。
曹严华正大口大口的呼气,嘴巴上沾了一圈芥末色的盐粒胡椒沫,舌头都大了一圈,说:“我啊?”
……
炎红砂最后一个出来,打着呵欠,顶着鸟窝样的头发,一推门,吓了一跳。
四个人,三坐一趴,八道目光,齐刷刷盯着她。
炎红砂忐忑:“都看我干嘛,我是起迟了,你们也没叫我啊。”
一万三问的直接:“二火,昨晚梦到我了吗?”
炎红砂反应很大:“你谁啊你,我干嘛要梦到你?好端端的,我梦谁不好?你什么意思,你你你……”
她张口结舌的,越说越磕巴,最后一句话是:“你……你怎么知道?”
炎红砂起床之前,一万三他们已经作了初步推测,根据金木水火土的相生相克,金克木,木代梦到罗韧,木克土,曹严华梦到木代,土克水,一万三梦到曹严华。
罗韧虽然是唯一一个没睡的,但推导下去,火克金,他应该梦到的是炎红砂,而水又克火,炎红砂梦到的,八成是一万三。
炎红砂的反应验证了这个推导。
曹严华非常愤恨,那个祭在腹中的三明治更是把他的怒火推向顶端:“这第七根凶简,至今没露面,但是暗搓搓的坏啊小罗哥,这挑拨离间的,要不是我们心志坚定,早就互相怀疑了啊。”
罗韧笑了一下,曹严华的话听着有点道理,但细细回味,又觉得不对劲:这样的挑拨太容易露馅了,如果是为了引发不信任,五个人全指控,还不如矛头直指一人。
曹严华恨的牙痒痒:“可见,第七根凶简就在我们身边。不会是聘婷张叔他们,他们离的太远了。一定是附近的人,所以才能影响我们,赶紧想想,这几天我们都接触了谁?曹解放是一个!”
曹解放正撅着屁股在沙发边啄掉落的盐粒和面包屑,乍听到自己的名字,吓的一个激灵,毛都竖起来了。
还有谁呢?还有住在凤子岭村外的丁老九,神棍勉强也算一个——昨儿跟他通过电话,没准邪恶的力量通过无线电波作用于他们了呢。
而想来想去,还是曹解放嫌疑最大。
“这个‘藏’字,”曹严华分析,“一定是藏的不经意,最想不到——解放就是只鸡,又曾经立过功,我们容易被这些表面现象蒙蔽。小罗哥,宁可错杀,不要放过,我建议,咱们五个人给曹解放输个血,看能不能把第七根给逼出来。”
曹解放继续啄食,反正它也听不懂这些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炎红砂觉得不靠谱:“别折腾解放了吧,再说了,把人血输进鸡身上,这不行的吧?”
罗韧说:“还是有点不大对。”
他给神棍拨了个电话。
神棍也被新出的状况下了一跳:“不是说,你们身上有凤凰鸾扣的力量,不可能受到凶简的附身伤害吗?”
罗韧说:“整件事情,到了现在,突然间,全是奇怪的悖论,我需要大家帮我理一下。”
第一个悖论,有凤凰鸾扣力量的人,不会受到凶简的附身伤害vs.凶简附在其中某个人身上。
——既然说了不会附身伤害,出现在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啪啪啪打脸的前后不一。
第二个悖论:这种状况的出现,是第七根凶简的挑拨离间vs.他们不会受到凶简的心念控制和影响。
——凶简既然影响不到他们的心智,又怎么会影响着他们做了奇怪的有指向性的梦来挑拨离间呢?
第三个悖论:这种状况的出现,与凶简无关,而是凤凰鸾扣的提示vs.帛书上说,有凤凰鸾扣力量的人,不会受到凶简的附身伤害。
兜兜转转,前后矛盾,都是解不开的环。
罗韧觉得,他们的推导,之所以出现了悖论似的死局,一定是因为,有一个他们认定的前提性的大基础,出现了错误。
到底错在哪了呢?
神棍也想不通,撂下句“等一下,我要去山谷里入定一下”,就挂了电话。
抬头看所有人,都有些一筹莫展。
良久,木代冒出一句:“其实,我也觉得,第七根凶简如果在我们其中某个人身上,特别合理。曹胖胖不是说了吗,最高明的藏,是不经意,想不到。我们之前,把身边的所有人都怀疑了一圈,连曹解放都没放过,就是没想到我们自己。”
炎红砂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我爷爷常跟我说,找东西,是灯下黑。我小时候,听过一个魔镜的故事,说是有个公主,有一面找人的魔镜,天上地下,什么人都能找到。”
这个故事,罗韧也听过,后续是,有个年轻人来挑战,他曾经搭救过鹰、大鱼、和狐狸。
第一次,他骑在鹰背上,飞到了高空,但公主拿镜子往天空一照,就找到了他。
第二次,他躲到鱼肚子里,潜入深深的海底,但公主的镜子往海里一照,再次找到了他。
第三次,狐狸想了个办法,它打了个洞,通往公主寝殿的床下,年轻人就藏在这里,而这一次,终告成功。
不错,合理是最合理,但……依然是悖论。
这一天过得飞快,罗韧甚至有了返程的念头,落日时分,神棍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兴奋之至,以致语无伦次,说:“小萝卜,我入定的时候,想着,如果最后的推论自相矛盾,一定是大前提的基础出现了错误。所以我就试着,一条条把已知的信息推翻,然后,突然!”
他激动的声音都在抖了:“我做了一个猜想,神棍猜想,我越想越觉得我想的对!你等等,我先喝口水!”
听筒里,他的脚步声蹬蹬蹬跑远。
罗韧喉结滚了一下,看所有人,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说:“关窗、关门,放免扰门牌。”
大家动作一致,做完了围坐到茶几旁,大灯关上,只留一盏晕黄色立灯,通话的摁键亮着,木代忽然心慌,好怕这么关键的时候,有雾镇忽然发生什么事,以至于神棍不再回来。
好在,只是杞人忧天,神棍很快又回来了。
声音郑重,说:“你们听好了,先不要急着反驳或者炸锅,听我说完。”
“我的假设是,你们做的梦,根本不是凶简的干扰和挑拨,而是凤凰鸾扣的提示,而且,这个提示,基本正确。第七根凶简,确实在你们身上,并且,每一个人身上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