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书库 > 七根凶简(311)

七根凶简(311)

作者:尾鱼

有个劲装打扮的年轻女子笑了一声,说:“咱们从山匪手里救了他性命,只委托他做这一件事,想来他会好好应承的。”

那个倒酒的男人嗯了一声:“我已经把梅花轩掌事的位置让出去了,有雾镇上,正在找工匠起宅子,我交代过,宅子的名字就叫‘观四牌楼’,以后继承宅子的人,会一起继承银眼蝙蝠的秘密。”

他边上又有个中年女人,点着头说:“咱们这样安排,是要简单的多了——前人安排的那么复杂,可是费了我们好多事儿,耽误了不少时间。”

最后一个虬髯大汗哈哈大笑:“可不。将来险情再现,就把鲁班造件驰送观四牌楼,赵兄弟的人拿了造件,经由银眼蝙蝠带路,自然就能找到谷中河底的匣子,再看了帛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听到“赵兄弟”三个字,木代心里砰砰直跳,想着:这个男人,果然就是梅花一赵。

梅花一赵叹了口气:“这样安排,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纰漏,毕竟以后的事,谁都说不清楚。”

那个劲装女子笑了笑,双手捧了酒碗起来,说:“又不是神仙,谁能算无遗策?也只能做到这啦,来,就算是断头饭,也得碰个杯。”

听到“断头饭”三个字,木代心里陡的一激,看一万三他们时,果然个个都变了脸色。

梅花一赵没动,过了会说:“真是对不住大家。”

那虬髯大汗大笑:“我老周得罪了奸人,本来就下了死牢,按律当斩。多赖赵兄弟搭救,让我又多吃了这么久的阳间饭,不就是个死字吗,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

那劲装女子也笑:“赵大哥帮我报了大仇,我当时便说,无以为报,也就这条命,随要随拿。能和大哥死在一处,我也是没什么遗憾了。”

满脸病容的男人端了酒碗,自顾自一饮而尽,没事人样拈了筷子夹了片白肉,蘸酱嚼了,说:“当初就说是死士,你来找我,无非是知道我有绝症,活不了多久,早晚也是个死,早死早超生,于我也没什么分别。”

梅花一赵沉默了一会:“我其实开始也想不通,为什么指定要死士——起先还以为,是因为凶简邪戾,收伏它要冒出生入死之险。”

他推开面前的杯盏,弯腰从桌子底下取出一个包袱,向着桌面咣啷一扔。

包袱散开,木代看的分明,里头正是凤凰鸾扣扣住的七根凶简,简身之上,金光之气与黑色的煞气交缠,时隐时现。

她先还觉得奇怪,紧接着就明白过来:梅花一赵他们,已经把七根凶简收全了。

听到梅花一赵说:“这一路以来,凶简给出了很多简言,刀劈剑砍火烧水淹,其实帛书上说的清楚,归根结底,无非人心二字。”

“人心是很难说清楚的东西。至小也至大,至繁也至简,至毒也至善。凶简的戾气来自人心,这世上,能压制人心的,也唯有人心罢了。”

“凶简如果没有戾气附着,也只不过是普通的木简。凤凰鸾扣没有另外的力量加注,也只是稀疏平常的青铜件。”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压的很低。

“这是两方力量的博弈,或许正邪有别,但是,都需要献祭。没有最后一道封印,凤凰鸾扣只能把凶简封印七天——而这最后的封印,要拿命来祭。”

曹严华听的心头火起,气急上脑,一时间也忘了身处的情势,冲上去就想理论,才刚冲了两步,眼前的一切忽然模糊,下一瞬,又转作清亮。

已经换了场景,是在荒郊野外,一道鲜血正斜上半空,忽然中途改向,像是被什么吸附,直直飞向地上斜置的凤凰鸾扣,说来也怪,凤凰鸾扣上沾了血,瞬间隐掉,始终光亮如新,而简身上的黑色煞气,也因为鲜血的弥上而稍稍消退。

定睛看时,先前的那个劲装女子正软软瘫下,颈间血流如注,梅花一赵死死抱住她身子,低声道:“我好好发送了你们,很快就下去陪你。”

身周不远处,已经躺了两具尸体,那个虬髯男人仰头喝干了酒葫芦里最后一点酒,蹒跚着走到凤凰鸾扣之前,大笑说:“来,这条命,要拿,就拿去。”

说话间,伸手横掠,刀光闪处,脸上笑意不绝,身子直直栽倒在凤凰鸾扣之上。

场景又变,大雨滂沱,嗥声四起,周围的山势,像极了……不,就是他们所在的凤子岭。

大雨中,梅花一赵蹒跚而来,身后蹑手蹑脚,跟了两三只被雨淋透的饿狼。

他似乎早已知道,也并不在意,左右看了看,信步走上山壁处的一个明洞,倚壁而坐。

怀中抽出凤凰鸾扣扣封的凶简,哈哈大笑,金吞口的匕首抽出,插在脚边。

喃喃说:“我听说,这个地方叫凤子岭,老子曾经来过。还听说,三个山头,从天上往下看,像三只首尾相衔的凤凰。”

“也许,这就是老子最初封印你的地方。”

“这几千年,你被收放在不同的地方,却总会出世——不如就回到起始处,希望借着圣人的在天之灵,这一趟,能把你封的更久些。”

他仰天大笑,伸手拔出匕首,手起刀落,直插心窝。

再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两只手,死死抓握住了凶简。

电闪雷鸣间,血腥气在空气中蔓延,不远处的几只狼耸着脊背蠢蠢欲动……

就在这个时候,金澄色的光芒忽然大盛,凤凰鸾精致曼妙的影子在雨中流转,再然后,轰然一声,地裂土开,梅花一赵连同握持的凶简,瞬间消失于地下。

混着雨水的泥沙掩埋过来,只剩下那几只狼,茫然的过来,地上嗅了又嗅,一无所得。

咔哒一声轻响。

凤凰鸾扣松开,扣紧的木简重新散在垫布上,杂乱的互交互叠。

所有的影像归于沉寂。

太阳升到最高处了,空气清冷,可这山岭里,还是弥散鸟语花香的意味。

每个人都不说话,曹解放摇摇晃晃的,走到这,走到那,尾巴撅着,在草丛间寻寻觅觅。

顿了很久,罗韧蹲下身子收拾木简和凤凰鸾扣,说:“我们先回去吧……”

话还没说完,曹严华忽然大叫:“我不干了!”

他一脚踢开脚边的军铲,铲子飞出去,咣当一声砸在山壁上,曹解放吓了一跳,扑腾腾飞掠出去好远。

曹严华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不干了,我不服!”

“这什么意思啊,狗屁的凤凰鸾扣,阖着最后都死了?死光了?”

“好人就这下场?那干嘛当好人?我还不如回去当贼,抓我蹲号子也不会让我死啊。”

木代咬了咬嘴唇,想让他冷静点:“曹胖胖……”

曹严华额上青筋暴起:“小师父,我们师祖,那个姓赵的,不知道当初是不是他领的头,但他也知道要找不一样的人,要么是原本犯了死罪的,要么是病的要死的——那些人把死当无所谓,我们不一样啊!”

他越说越委屈:“这一路这么辛苦,有几次命差点没了,我也没说过什么啊。就想着反正做的事是好事,能救人,图个心里踏实。可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反正我不干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把刀子往自己脖子上抹,我抹了我就是王八蛋,就这话。”

曹严华说的这么咬牙切齿,一万三听着想笑,不过他承认,曹严华等于也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是啊,凭什么啊。

他看向罗韧:“罗韧,你说句话呗。”

罗韧继续收拾东西打包,头也不抬:“曹胖胖这么大火,向谁生气呢?向我、向你小师父,还是向一万三和红砂啊。”

曹严华脖子一梗:“向不长眼的老天,不公平的世道!”

炎红砂觉得怪没劲的,小声说:“罗韧,你说怎么办呢?”

罗韧哧拉一声,背包拉链拉起,说:“这事好办。”

“刚刚影像里,大家都不是都看到了吗。那五个人,有商有量的解决,都表了态。既然不知道怎么办,大家举手表决呗,想死的,就举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