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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296)

作者:尾鱼

——上山的时候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啊。

——谢谢谢谢……

一行人,寒暄着往外走,很快就离开了。

罗韧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皱着眉头,一直盯着对面去看,木代觉得他不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又晃:“罗小刀?”

罗韧回过神来,朝她笑了一下,服务员过来收用完的餐盘,他忽然开口。

“小姐,我想问一下,什么叫上山。”

那服务员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说上山啊?这是我们这本地的说法,其实就是下葬,在墓园下葬。”

“那为什么叫上山呢?登仙的意思?”

服务员茫然,她还年轻的很,知道的也不多。

“要么,你们去对面问问?办丧事的人家,会请那种几代操持的老师傅过来,他们没准懂的。”

罗韧真去问了。

那是个老头,牙都掉的不剩几颗了,呵呵笑时,满嘴漏着风。

认真给罗韧解释:“不是的,跟登仙没关系。从前哪,我们这里,本地死了人,都习惯送上山去埋——一是因为附近山多,地方广;二是以前黄河不是老发水灾吗,埋的低了,怕坟被冲了,不吉利。所以都往山上埋。”

“现在呢,水利搞的好,不大有水淹这种事了,加上有政策规定,都火葬,专门有墓园墓地。但是说法上,一时间还改不过来,下葬的时候,还都习惯说‘什么时候上山哪’……”

☆、210|第①⑧章

一听说要进山,而且是去看坟地,曹严华的一张脸简直拧成了苦瓜——再拧的厉害些,怕是都要掉苦汁儿了。

罗韧的理由有三。

一是时间不多,只剩15天了。

二是万烽火那边进展不大,他们五个人不能坐着干等,总得做些什么。

三是综合这两天打听到的情况,那个“垄镇”可能真的是毁的不剩东西了,这种状况下,活人身上打听不到什么,只能靠死人开口。

毕竟,如果“上山”是本地世世代代的传统,那么,那些镇上的人,什么私塾的卫老夫子、卫姑娘,应该都在山上躺着,运气好点的话,看看墓志、碑记,也许能有点线索。

举手表决,全票通过,虽然曹严华那只手举得好不情愿。

预计短期内不会有进展,罗韧又去前台续了两天房,一万三等的时候,顺便抽了张通县的旅游介绍单页,看的津津有味。

这一带景点还挺多,毕竟年代久远,加上函谷关自古就被称为“第一雄关要塞”,辐射的周遭鸡犬升天,景点都被冠以“精华”、“必到”。

“哎哎,胖胖,进山要当心啊。”他对着单页念,“秦岭山系,野生动物丰富,还藏匿着野猪、黑熊……还有还有,世上最丰富的雉鸡类族群,哇……解放脱单有望啊。”

曹严华没好气,瞪脚边笼子里欢欣雀跃的曹解放:“你蹦跶个啥?这种山里的鸡没文化,不适合你。”

说着,又纳闷地瞅了瞅对面小区:“我小师父带红砂妹妹去干什么呢?”

上车的时候,这问题终于得到答案,木代拎了好几刀黄纸回来,还有香和纸宝。

一路嘱咐:“到了地方之后呢,我们先统一烧个香,拜一拜。要怀着一颗恭敬的心,不要大声喧哗,在里头走的时候呢,要随时注意说‘打扰了’……”

曹严华听的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小师父,你这太迷信了吧,越说我越怕……”

木代故意呲了牙笑,安全带解开,转了个身,跪在副驾驶坐上,胳膊撑着椅座,似笑非笑看曹严华。

曹严华一个劲儿往后缩:“小……小师父,你别,你这样我怕……”

木代温温柔柔:“曹胖胖,你想啊,人家都死了上百年了,安安稳稳在地下躺着,不知道有多清静,突然之间你就跑去了,带了一身人味儿不说,还在人家房顶周围跑来跑去……”

她居然管那个叫“房顶”,罗韧真是哭笑不得。

“我让你烧个纸怎么了,是礼貌。你去人家拜访,还要拎上门礼呢,装修吵到邻居,还要提前打招呼让包涵呢,怎么就成了迷信了呢?”

曹严华唯唯诺诺:“小师父说的极是。”

木代哼了一声,重新掉转身坐下来,一瞥眼,看到罗韧看她,于是神气活现回望回去:“怎么啦?”

罗韧说:“把安全带给我系上。”

到达城外的山口,车子不好再进,曹解放留在车里看车——它要是进山“呵哆罗”乱叫一通,太不庄重了。

几个人下车,各自背包,带干粮、水,徒步往里走。

这像是峡谷的步道,两侧山上,树高林密,遮天蔽日的,带森森的冷——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心理作用。

山头很多,一个连着一个,木代拿望远镜扫了一下,隐隐的,每处山上,都能偶尔发现一座两座隐在长草间的碑。

这“扫墓”的工作量不算小,而且木代事先打听过,山里并没有形成固定的墓葬群,也就是说,各自为葬,葬的高、低、近、深,全看户主的财力和当时风水先生的选址。

如果能分组作业的话,大概效率会高些,然而没等罗韧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曹严华已经哆嗦开了:“我觉着吧,大家一个挨一个的,别走散了,这样踏实点。”

于是依着木代说的,先烧了香,团团四拜,饶是如此,上第一个山头的时候,心还是砰砰乱跳,忍不住要屏住呼吸,总觉得自己是外人,进了另一个地界,哪里都要注意,哪里都要小心。

林子里有点暗,几个人没有商量,自然形成分工,木代会帮罗韧打手电,让他看清楚墓碑上的字,炎红砂拎着黄纸,每次抽了一两张,一万三就会帮她点火、搁下,至于曹严华,他的手几乎是一直合十在胸前的,随时随地,四面八方,一路都在“打扰了”、“别见怪”。

坟的分布,的确看不出什么逻辑,有的是孤坟,有的是同姓三五个聚在一起,有的砖砌石俢,有的就只是插了个木桩,刻字权当墓碑,几百年风吹雨打下来,字早已看不清了,木头也朽烂,缝里甚至长出木耳来。

这座山头扫过,花了两个多小时,约莫二十来座,年代上,有民国的,也有晚清的。

休息的时候,站在高处看远的望不到边的憧憧山头,罗韧有些发愁:这才是他们到的第一个峡谷的第一个山头,这速度……实在堪忧啊。

的确如此,这一天下来,扫了四个山头,基本一无所获,还遇到一座明末的坟,大概是被盗了,棺盖斜开,看着怪凄凉的。

瘆归瘆,几个人一合计,还是给填土葬了,也算功德一件。

说来也怪,修了这座坟之后,曹严华心里倒不怕了,絮絮叨叨跟一万三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呢,人要是真的死后有灵,也知道我们这些人不是坏人,会保佑咱们的。

出谷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回去的路上,曹严华抱了曹解放,手里掬一捧小米,看着它笃笃笃地吃,居然主动提议说,这样速度太慢了,要么明儿个分组吧。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分了两组,扫过的地方是多了,但结果还是同样,不是所有的坟都会有墓碑,而大多数墓碑只是“先考xxx”、“亡妻xx氏”,即便有字,也形成不了讯息。

罗韧几乎要怀疑,自己这方向究竟是否正确了。

期间跟万烽火通过电话,暂无进展,神棍也打过电话,他倒是万事不愁的,说:“那我就不急着过去了,再研究研究——这银眼蝙蝠,说什么都不飞呢。”

第三天,再次一无所获,倒计时的牌卡眼见翻到“13”,车里的士气低落到极点。

罗韧说:“回去找个馆子,大吃一顿吧。”

曹严华来了精神:“火锅吧!小罗哥,回去的那条路上,有个‘重庆老火锅’,我惦记好久啦。”

进店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只他们这一桌客人,正当中的桌子,大鸳鸯锅烧开,清汤滚着鲜,红油泛着香,什么牛羊肉片鲜藕土豆鲜虾豆皮摆满了两桌子,火锅的热气往上翻滚,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