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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255)

作者:尾鱼

罗韧再无犹疑,迅速根据这个方向奔过去,间或踉跄止步,看就近的树根变化,最终扑伏在一块空地上,拼命拨开表层的枝叶。

没错了,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的土是挖过的。

罗韧用手去拨,这土没有填实,很快让他拨到什么,银亮的口哨,边上缀一颗扁圆的白色珍珠,这是木代挂着的项链。

罗韧眼睛发湿,伸手探到她身后,硬生生把她整个人抱出来,先探鼻息,有热气,脸颊还温,胸口有心跳,但是人醒不过来,应该是被注射了药剂。

罗韧一颗心落回实地,这时候才觉得四肢乏力,腿一软跪倒在地,搂住木代,把她的头摁进自己怀里,几乎用自己的身体和手,把她所有要害部位挡住了。

猎豹当然是以逸待劳藏身在附近的,不会听任他带人走,以猎豹的性格,甚至可能会放冷枪,在他最松懈的时候一枪把木代结果在他怀里,所有这些可能性,他都要做好防备。

木代被注射了药剂,这也符合猎豹的一贯考量——因为木代属于可战斗力量,如果让罗韧找到且松缚,马上就会加入罗韧的战队,但一旦让她丧失神智和战斗力,她就会成为罗韧的拖累。

罗韧低声问她:“木代,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觉得她好像呼吸急促,又好像没有,林子里安静的有些可怕,不远处,曹解放尾巴翘的高高,低着头啄来啄去。

猎豹终于出现了。

穿着一身黑,迎着渐渐消去的阳光,像暮色来临前的幽灵。

前尘往事,新仇旧恨,罗韧问她:“我兄弟的骸骨呢?”

猎豹咯咯笑起来,说:“你说他们啊。”

“磨成了米分,种花了。罗,记不记得我的住处,有一片花园?等你跟我回去,你就会看到,今年的花,开的有多么好。”

“放木代走,我们之间的梁子,不要牵涉到无辜的人。”

猎豹冷笑:“罗,你像个天真的小孩。两个人之间的梁子,就好像辐射波,永远会波及身边所有的人的。就像你的小女儿,你的兄弟,凭什么她会是例外?”

罗韧低下头,吻了吻木代的额头,又扶她躺回去,然后站起来。

猎豹质询似的看他。

罗韧说:“你看,我站在你和她的中间。”

“所以?”

“所以你想伤害木代之前,先要把我杀掉。我不死,你跨不过这条线的。”

猎豹轻蔑的笑。

“这算是承诺吗?罗?”

“你哪次做到了?你有没有对你漂亮的小女儿讲过,‘爹地一定会保护你的’,结果呢?”

“你带着你的人,冲到我的地盘,结果呢?你活着走了,他们死了。”

她的笑意大盛:“这一次,你还是做不到的。”

罗韧哈哈大笑,笑声尚未止歇,匕首出鞘,雪亮的锋刃自左右手掌心划过,直直掷向猎豹,与此同时,整个人如同悍然冲击的兽,向着猎豹扑了过去。

猎豹冷笑一声,侧身避过,但罗韧早已算好,自己扑的方向正是猎豹躲避的方向,时间上计算的刚好,几乎是直撞上她,然后迅速锁她咽喉。

沾满血的手掌摁住猎豹的咽喉,她的皮肤像是受了腐蚀,有丝丝烟气逸出。

猎豹笑,伸出手来,握住罗韧胳膊,然后往外拧转。

如同亚凤一样,她的力气大的惊人,但不同的是,猎豹本身就是一个强悍的格斗者,一般程度的伤痛,她永远不会放在心上。

罗韧心念急转,突然间猛地把头撞向猎豹脑袋,同时横腿一扫,狠狠带着猎豹倒翻在地,两人几乎是同时触地又同时翻身站起,隔得不远,相对冷笑。

似乎势均力敌,但罗韧隐隐觉得不对:猎豹像是没有使出十分劲力,为什么?

一横心,不管了。

他同她有仇,他要拿命搏,博了还有一线希望,如果不拼,他的塔莎还有兄弟们都白死了,木代也保不住。

罗韧一咬牙,再次冲上去。

猎豹的肢体,像钢铸铁打,速度快的可怕,和他对战,像猫戏老鼠,又像武师带着刚入门的徒弟嬉戏,她不怕受他拳脚,脸上始终带笑,那只独眼里的意味深深长长。

曹解放惊恐的在边上扑打着翅膀,乱跑乱飞,慌的叫都叫不出来。

蓦地有人影翻进林子,大叫:“罗!”

是青木!

他听懂自己那句话了。

——晚上出去吃吗?换换口味。

之前吩咐过他,没有要事,不要离开聚散随缘。

时间仓促,转念之间,想不出更好的方法,还好,青木还是听懂了。

罗韧胸中气血上涌,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菲律宾、征战的修罗场,他的每一个生死过命的兄弟,不管是青木还是尤瑞斯,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下一刻怎么做。

罗韧大吼:“带木代走!”

与此同时,横腿扫翻猎豹,猎豹骤起的速度惊人,罗韧拼着胸腹受她重击,跟她绞翻在一起,一瞥眼看到青木似有迟疑,怒喝道:“这是命令!”

这不是厮打,这是一场战争,是战争就有流血死亡,也有征战目标,他的目标就是把木代送出去,不问过程,只问结果。

少特么婆婆妈妈,这是命令。

青木咬牙,迅速奔到木代身边,把她往肩上一扛,最后看一眼罗韧,向着林子外头冲去。

罗韧使劲浑身的力气,再一次把猎豹掀下,手掌一翻,现出带血的匕首来。

猎豹看着他笑,并不挣扎,说:“罗,杀了我啊。”

罗韧的脑子嗡嗡的,耳边回荡着无数声音。

——尤瑞斯说:罗,我学不会游泳,我会淹死的。

——清晨,薄雾的林子,他的兄弟说,罗,算我一个,也算我一个。

——深夜的港口,塔莎搂着他的胳膊不放,说:爹地,你会来澳大利亚看我吗……

罗韧双目血红,匕首旋即刺落。

身后突然传来稚嫩的童声:“爹地!”

青木咬牙,发足狂奔,快出林子时,身子陡然一震。

他听到枪声。

不止一枪。

青木回头,看向林子深处,像是回到菲律宾时征战的丛林。

枪声过后,那里就安静了,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人追出来。

他站了一会,忽然一转身,大踏步走了回去,腿上的外接钢架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承受不了他重重踏步时的压力。

罗韧倒下了。

不知道他中了几枪,身周都是血,整个人躺在血泊里,眼睛睁着,胸口剧烈的起伏。

猎豹坐在地上,好整以暇的伸出手,捻下头发上沾着的碎叶子。

而站在罗韧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青木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灰了。

那是塔莎,端着枪的塔莎,一年多前,他在獒犬的胃里掏出一枚混着骨碴的彩虹发卡,那是他跟塔莎的最后接触。

猎豹浅浅打了个呵欠,从地上站起来,向着青木微笑。

说:“两个人,你只能带走一个,选吧。”

青木的脸上毫无表情,喉结都没有滚一下,过了会,手一松,木代从他身上滑落下来。

☆、185|第②⑤章

有一明一暗的光打在眼睛上,好像微弱的召唤。

知觉开始恢复,人还是趴在地上的,身底却是不同于之前的另一种凉,换地方了吗?

木代疲惫地睁开眼睛。

是换地方了,不是在地下室,是个砖头房子,水泥地,高处开了小的气窗,远远的,可以看到似乎是信号塔,夜色中,光一明一暗,隔一会就打一次。

脑子昏沉沉的,想起身,却又腿一软摔在地上,频繁被用药和饥饿对她的身体机能和反应能力都有影响,木代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比从前傻了。

她坐在地上发呆,然后拼命的去回想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候,猎豹忽然带人进来,让人摁住她给她注射针剂,她拼命挣扎,最终还是倒在地上,看到半开的门口,露出一双小姑娘穿的,精致的小皮鞋。

这里还有小姑娘吗?

可是她没法多想了,沉重的眼皮阖上时,努力地一遍遍对自己重复:不要睡死,一定不要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