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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151)

作者:尾鱼

然而没有,一条街的人,该干嘛干嘛。

一万三拿了马超的照片,街头街尾走了个来回之后,过来给他递消息:马超就在不远的面馆。

到了门口,马超正坐在靠边的桌子上等面,边上还有不少空位置,但曹严华大剌剌过去,就在马超对面坐下,动静挺大的,折叠桌子都抖了三抖。

马超抬起眼皮看他。

曹严华直直和他对视,毫不畏惧。

马超纳闷,看了看周围的桌子又看看曹严华:“叔,你有事啊?”

不远处,正准备坐下来的一万三险些一屁股坐空。

曹严华气的想跳脚,碍于“身份”,还是把火压下去,胳膊往桌子上一支,把“纹身”朝向马超:“小兄弟,想找你聊个事。”

马超说:“聊屁啊,我又不认识你。”

曹严华火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脏呢。”

马超很是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低头摆弄手机。

曹严华觉得有必要来点狠话威慑:“你放老实点,我跟你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一个不高兴,找人抡死你。”

马超呵呵一笑,手机往边上一扔,身子倾过来,也不叫“叔”了。

“孙子,你当我吓大的呢,南田这片我哪不熟啊,你这张脸,一看就是外来户,还他妈抡死我!”

说话间,忽然腾的一下站起,就手抄起一个塑料凳往曹严华头上砸,曹严华下意识缩了下头。

没砸下来,停半空了,马超鼻子里嗤了一声:“就这么点怂胆!”

曹严华火噌噌的,更主要是没面子,想起自己也是学过三拳两脚的,威风绝不能堕了。

他也一拍桌子站起来:“想打架是吗?”

身后有人说话:“哪呢?挑事的孙子哪呢?”

马超说:“这呢。”

曹严华觉得不妙,一回头,登时傻了眼。

马超刚刚摆弄过手机,大概是在群里叫人了,他的同伙都在这条街上,打游戏的、剃头的、吃饭的,不在少数,先头进来的就有两,都是小年轻,头发染的金黄,火山爆发一样,外头还有好几个往这边走,马超一直朝他们招手。

饭馆本来就小,几个人一进来,顿时局促了。

有人开始推搡曹严华:“哪来的胖子,有病吧你?”

还有人蹭他胳膊:“呦,青龙啊,咋还掉色呢……”

左一戳右一戳的,曹严华有点应付不过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说的就是你,你信不信我报警了,啊?”

正推搡争执,忽然砰的一声,有人摔了个碗。

瓷片四溅,几个人回头,看到一万三。

他看着这边,确切的说,是看着曹严华:“特么吃个饭都不安稳,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啊,啊!”

一边说一边过来,一脸的凶神恶煞,毫不客气推开站在最外的人:“让一下。”

“胖子,说的就是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话没说完,伸手把曹严华的脑袋推了一记,曹严华一个踉跄:“你……你……”

一万三上脚就踹:“滚!”

见曹严华还不走,他作势就去搬折叠桌,曹严华吓了一跳,但心里也约莫有了几分数,推开饭馆的门一溜烟的去了。

一万三把折叠桌一扔:也就摆个样子,他刚刚试过重量,真抡起来还是有难度的。

回转身,马超几个还在看他,一万三掸掸手说:“看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呗,吃饭。”

说完了回到原位坐下,马超的同伴眼见没事了,又互相招呼着离开,临走还不忘嘱咐马超:“他要再来,哥几个直接抄家伙!”

店主原本缩在后厨,这场闹过去了才出来上饭。

一万三点的西红柿鸡蛋打卤面,红的红黄的黄,分外好看,他埋头呼哧呼哧的吃,眼角余光瞅到马超坐了过来,只当没看到。

马超跟他搭话:“哥挺猛的啊。”

一万三抬起头:“这种人……”

他不紧不慢地把面条吸溜进去,又抽了张纸去擦嘴角的汤汁:“光拿一身横肉架子唬人,我这两天脾气好了不少,搁着从前,能把面碗卡他头上。”

马超似乎不相信,上下打量他:“哥你挺能打的?”

一万三说:“不能打,就我这体格,挨不住三拳,但一条,不怕死。”

说着拍拍左胳膊上头:“这里,以前被打断过,对方高我一头,码子也大,我愣是吊着条膀子,攥着砖头追了他半条街。其实他真跟我拼命我也玩完,谁叫他不敢拼呢。”

马超肃然起敬,伸手在兜里摸啊摸的,掏了包烟出来:“哥,交个朋友呗……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一万三斜乜了他一眼,直到把他乜的不自在了,才抽了根烟叼上:“不是,路过。”

……

曹严华在事先约好的地方等,百无聊赖不说,还得忍受身边的过车扬尘和汽车尾气,油光光的头发上不多时就粘了一层灰,乍一看跟早生华发似的。

一直到日暮西山,才等来了一万三。

曹严华埋怨:“怎么这么久?”

一万三转着脖子说:“做了个马杀鸡,要套话嘛,当然先得套近乎。”

“套到了?”

一万三说:“他几岁的我都知道了。”

曹严华心情复杂,他总是在不合适的时候去嫉妒不合适的事情,比如现在。

嫉妒一万三比他更像混混,更能搞定混混。

相处这么久,一万三多少也猜到了:“曹胖胖,你以前……真在解放碑称爷的?”

曹严华不吭声了。

他以前是做贼的,贼讲究低调,让人一见就觉得亲近,丢了防备心,哪会真的吆五喝六吓跑一大片?

他其实也是想当然,觉得对付这种横的混混,就得更横,电视里都这么演呢——哪晓得时代在发展,现在的混混都不按照常理出牌了。

一万三说:“咱们是来帮小老板娘打听消息的,又不是来踢馆子的。我以多年的经验告诉你,混混的最高境界,我总结的,大道如水。”

曹严华没听明白:“啥?”

“就得跟水似的,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可以是任何形状,能适应各种环境,他要是配合,你就是温泉水,泡的他有一说一,要是跟你拼命,你也得变成洪水猛兽,哗一下冲他祖坟。”

曹严华说:“难怪凤凰鸾扣的金木水火土五行,你是水呢。”

一万三冷笑:“我那么小就被赶出村子了,要不是事事圆滑,我能活到今天?我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呗,遇事往后躲有利往前冲呗,这种行为别人不大欣赏,但是说实在的,持久。曹胖胖,你呢,真就跟脑袋里填了土似的,一巴掌打上去就实心的,跟个土墩儿似的。”

听到“土墩儿”三个字,曹严华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说:“那我小罗哥……属金的,就是个刀子了?”

一万三说:“也像,不过过了也不好,刚则易折你总听过的。”

曹严华真是看不惯他那副夸夸其谈的神气:“那我妹妹小师父是根木头?”

一万三居然迟疑了一下,过了会才说:“这个也要看的,木头也看长成什么样,有被虫蛀空了的,也有长成合抱的树的——你知道吗,有些木头的木质,比铁还硬呢,比如铁桦树,比普通钢还硬一倍,咱们小老板娘,我瞧着,还没定型。”

曹严华一个接一个的,还想把炎红砂也问进去,但一万三因为正说到木代,把正事给想起来了,说:“胖胖,事情不怎么乐观啊。”

一万三跟马超聊的很欢,马超聊的嗨了,也“坦诚”的很,说:“你别看我凶的二五八样的,前两天警察来找我,哎玛,我老实地跟小学生似的,就差上去给人点烟了。”

既然聊到这了,不等一万三问,他顺势就把事情给讲了。

——那女的我对她印象挺深,我哥们跟我说,饭馆新来两女的,长的还不赖,我就想去看看,因为我上一个女朋友刚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