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呼呼的左右摇摆,在身前抡开密不透风的圆,罗韧拽着她疾走且退,她就这样头上盖着衣服,随着罗韧跌跌撞撞地走,脑子里只一个念头。
爷爷呢?我爷爷呢?
终于停下来,马蜂的嗡嗡声已经听不见了,头上的衣服被人掀了去,炎红砂愣愣站着,看到火把插在地上,罗韧迅速用衣服包住头,两个衣袖在脑后打结,只剩眼睛在外头。
罗韧指她的脚套:“脱下来,给我。”
炎红砂赶紧脱了,罗韧用脚套缠住手臂,把手也包了进去,又吩咐她:“你在这等,我要回去找木代她们。”
木代她们……
炎红砂蓦地反应过来:“木代他们呢?”
“不知道,当时一片乱,每个人都在跑,跑的方向也不一样,马蜂铺天盖地的,我没看见木代去哪,也没看见你爷爷。”
又问炎红砂:“蛰的厉害吗?”
炎红砂说不清楚,她只记得,那个时候,耳后脖颈一阵疼,但现在,都麻木的没有感觉了。
罗韧说:“你自己检查,蜂毒严重的话会死人的。万一疼的厉害,你就用自己的尿在伤口涂一下。”
炎红砂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啊?”
罗韧说:“我没跟你玩笑。”
他拿起火把,很快离开。
炎红砂坐在原地,战战兢兢地等,罗韧一走,这里好像就阴森可怖起来,炎红砂不安的,左看看,右看看。
周围,总像是有声音,总像是有暗中窥视的眼睛,树叶在头上响,她好多次疑心,总觉得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个霉烂的扫晴娘。
罗韧终于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
炎红砂迎上去,不敢先开口问他。
罗韧说:“蜂群散了,周围我看过,没有尸体,也没找到一个人。”
炎红砂嘴唇嗫嚅着,眼泪蓄在眼眶里。
罗韧说:“好消息是,应该没被马蜂蛰死,蛰死的话,尸体应该就在附近,坏消息是……”
“那一带,有野人的脚印,野人出现过,但是它可能中途上树了,单从地上的痕迹,没法追踪。”
炎红砂哭起来,说:“我爷爷一定死了。”
野人出现过,它可以不伤害木代和曹严华他们,但一定不会放过她爷爷。
曹严华醒过来了。
醒之前,做了个美梦,梦见凤凰楼开张,门口围了一堆人,郑伯拿着话筒大声宣布:“下面,有请曹总为我们凤凰楼开张剪彩!”
曹严华看到自己红光满面,乐的嘴都合不上,一手托着大红花球缎带,另一手举一把金剪刀。
有记者把镜头对向他,喊:“曹总曹总,看这里!”
他咧嘴一笑。
下一秒,照片就呈到眼前了,一切都好,唯独那张脸,像面盆一样大。
他发怒:“这什么狗屁拍照技术!”
不对,凑近了细看,这张脸怎么那么肿呢?
嗡嗡,嗡嗡嗡,梦魇一样的声音,他看到,有只马蜂,振动着翅膀,从照片里飞出来了。
马蜂!
记忆像放出的闸水一样迅速回流,曹严华一惊而醒,醒的时候,腿蹬到什么,软绵绵的,像是个人。
他抬起头,眼睛本来就小,现而今被蛰的,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线了。
就着那一线的光景,他看到,趴在那儿的是……
曹严华大惊失色,扑过去晃他:“三三兄,三三兄,你醒醒啊,你怎么也来了!”
☆、第81章
一万三昏昏沉沉的,一时半会看来叫不醒,曹严华往山洞外走:野人没把他们捆上,就不怕他们逃走吗?
他心里存了侥幸:这么久了,也没听见外头有动静,没准野人不在,他和三三兄可以趁机逃亡。
他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山洞洞口。
咦,外头怎么好像没有地呢?
探头出去,山风飒飒,曹严华头昏目眩,赶紧缩回脑袋来。
脑子里只一个念头:完了。
这哪里是平地的山洞,这特么等于是峭壁上开了个洞口,直上直下八十度的陡度是有的,除非他长了翅膀,或者像木代那样会什么壁虎游墙,又或者绑个几十米的长绳缀下去……
完了完了完了,难怪刚刚梦到凤凰楼开张那么欢喜的事,原来是回光返照——按照初中时语文老师教的来说,是与今后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形成了强烈对比。
身后传来一万三的声音:“曹胖胖,这是哪啊?”
三三兄终于醒了,不过曹严华没精神招呼他了:“你自己看吧。”
相比曹严华和一万三的垂头丧气,罗韧倒是收获了意外之喜,他很快就见到了木代。
甚至没费什么功夫,他和炎红砂回到事发地搜寻了一回,沿原路返回,刚走了没多久,水淋淋的木代从斜坡下头爬上来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摔懵了,有点懵懂的可爱,爬上来之后茫茫然的东张西望,第一眼居然都没看到罗韧和炎红砂。
罗韧笑起来,觉得自己有一大半心都放下了。
他说:“那个谁,说你呢,给我过来!”
木代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他,开心的不行,赶紧跑过来,罗韧想上去迎她,却忽然没了力气,等她到了面前,才伸手搂住她。
这么水淋淋的,从头到脚,应该是躲到水里去了,倒也是个聪明的法子。
他问:“被蛰了吗?”
脸上看起来是没事,他拨开木代湿漉漉的头发,看她的后颈,伸手出去轻轻摩挲了一下:连他自己手臂上都被连蛰了几下,她居然完好无损,也真是运气。
罗韧伸手拧了拧她的脸,跟她秋后算账:“有你这样做人家女朋友的吗?马蜂一来,跑的比哪吒还快,一晃眼就找不着了。”
当时的那种惊慌失措,事后想想都赧颜,木代低着头不说话,罗韧只是逗她,见她这样,又怕她多心,正想说什么,木代忽然想起什么,赶紧看向他身后:“怎么只有红砂,曹胖胖和一万三呢?还有红砂的爷爷……”
罗韧说:“沿路去找吧,已经找到你了,是个好兆头。”
曹严华和一万三并排坐在山洞的洞口,两人表情一般的呆滞。
两人互相交流了一下信息,都是变起仓促之间:一万三说,开始自己是拉着小老板娘跑的,后来摔了一跤,再爬起来,也不知道木代哪里去了,马蜂追的紧,他慌不择路,闷头随便选了个方向跑,跑着跑着,就叫野人给拎起来了,他拼命挣扎,被野人狠狠扔撞在石头上摔晕了。
醒来就在这了。
曹严华都不记得自己被摔过,难不成是直接被吓晕了?他决定一辈子都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天色有点暗了。
曹严华说:“三三兄,我们喊吧,说不定妹妹小师父和小罗哥他们就在附近,听到了会来救我们的。”
一万三说:“你至少先看到他们了再叫唤。万一他们已经出事了,你喊不来他们,先把野人招来了怎么办?它一个不高兴,一手提溜我们一个,把我们扔下去……”
曹严华打了个寒噤,身子朝洞里挪了挪。
过了会,他又提议。
“三三兄,这野人看起来是有智商的,也必然会讲道理,等它来了之后,我们就跟它说,我们跟炎老头不是一起的,他的所作所为,我们也很气愤,冤有头债有主,有事你去找炎老头,不要连累我们这样的无辜。”
一万三斜了他一眼:“你觉得跟这个野人能讲道理吗?你忘了扎麻讲的那个故事了?”
曹严华不吭声了,是的,要论无辜,那个死在野人手上的老头比他们更无辜吧,他们跟炎老头同吃同住,说不是一起自己都不相信。
他黔驴技穷:“三三兄,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我们都想想,我们还有什么特长!”
“曹兄,你就是这样的励志,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吧,我会调酒,还会画画。你呢?”
“我会开锁。”
所谓特长,没有可以施展的用武之地,也就白费。
山风飒飒,好一派揣着波澜诡谲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