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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司藤(97)

作者:尾鱼

飞机带着引擎的轰鸣声冲上天际,机舱里安静的近乎单调,秦放渐渐困乏,上下眼皮一直打架,迷迷糊糊间,听到司藤说了句:“秦放,挺冷的,拿条毯子。”

秦放顿时就清醒了,转头看司藤,她好像又出现了跟那一晚相同的症状,眉头紧蹙,嘴唇有些发白,秦放有些担心,招手示意空乘取条毛毯过来,空乘彬彬有礼地过来道歉:“不好意思啊先生,飞机上毛毯有限,已经被先要的乘客领完了。”

领完就领完吧,总不能要人家生造一条,秦放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司藤盖上。

外套上,带了他的温度和味道,自然跟毛毯是不一样的,司藤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她眼睫颤了颤,没有睁眼,只是疲倦地说了句:“融了沈银灯的妖力之后,应该再休息两天的。昨天晚上施用妖力,又有些不舒服了,到了杭州之后,要紧找个地方静养两天。”

“不住我家吗?”

司藤没有回答,秦放多少猜到她心思:“你不想住我那也行,西湖边不少山上,都有私家开的客栈,装修的都很精致,依山带水,环境也清幽,可以给你包个院子,也不贵,你想歇多久都行。”

说完了,屏息听她回答,好久没声息,还以为她睡着了,谁知道她又开口了。

“刚刚在机场,看到那些时装的店面和广告,觉得你们现在的衣服和穿戴也很好看的,回头再看自己,旗袍、大衣,似乎真的很老式了,也很少有人这么穿了,忽然就觉得格格不入的。”

格格不入吗?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很快接受了七十七年后的生活和审美呢?或者是……

秦放想起很久之前听过的一个说法:很多时候,人的改变和对过去的决然摒弃,是从发型和穿着开始的。

那个喜欢穿最好的丝绸裁剪而成的旗袍,长发永远绾成松散发髻的司藤,说话时不时会带出咬文嚼字调调的司藤,给她罩个框框似乎就能凝成一副旧时油画的司藤,忽然对他说:“你们的衣服和穿戴也挺好看的,旗袍、大衣,似乎真的很老式了。”

秦放觉得这其实是好事,毕竟,她的那个时代,是再也回不来了,你当然可以在身上穿一件旗袍,但是你永远穿不出那个有着独特风土明月的民国。

秦放说:“我也觉得,你如果穿我们现代的衣服,会很好看的。到了杭州之后,我带你去购物中心逛逛,你应该会喜欢那种收腰的风衣,高跟的皮靴,还有墨镜。”

司藤闭着眼睛笑起来:“秦放,你很有钱吗?”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那次到上海,重新遇到邵琰宽?”

“他花了大力气来追我,我花他的钱,流水一样,从来不心疼,点从来吃不完的西洋菜,一道一道,像慈禧太后尝满汉全席,吃了一筷子就撤,又买很多穿不完的衣裳,拎的累了,新衣服连袋子一同扔掉。我是故意作践他的钱,冷眼看着他还要耍什么花样。”

“可是现在,有点心疼你的钱,不想由着心意乱花,怕把你给花穷了。”

秦放哑然失笑,哪有买一两件衣服就把人给花穷了的道理?

还有,她又提到邵琰宽了,司藤数次提到邵琰宽,都给人前后不一自相矛盾的感觉,忽而像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忽而又像是切齿痛恨的身受者,但是不论是哪一种,有一点是一致的。

他感觉不到她对邵琰宽的爱。

耳畔传来司藤的浅浅鼻息,她终于是睡着了。

秦放帮她掖了掖盖着的衣角,忽然就发起愣来。

老话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司藤话里话外,对邵琰宽的险恶憎恨是无疑的了,但是,爱呢?

***

三万英尺高空,同一架飞机,相隔二十余排,还有一个人跟秦放一样,陷入了深重的犯傻发愣之中。

颜福瑞。

原本,瓦房事了,自己阖该打哪来回哪去,他是向司藤小姐辞行去的,絮絮叨叨一大堆,大意是感谢不计较师父丘山道长的错处,感谢为苦命的瓦房主持了公道,自己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了什么忙,就不打扰了,以后会常常记着司藤小姐的好……

司藤打断他说:“有件事,想来想去,还是你做合适。这事了了之后,你再回青城吧。”

颜福瑞受宠若惊,这世上,居然能有“适合”他做的事?

☆、第7章

晚上十点多到的萧山机场,先头那个业务负责人打电话来说单志刚在输液,除了极度虚弱外没什么大碍,秦放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想着已经挺晚了,既然情况挺稳定,明天再去医院看他不迟。

打车回到家,已经是半夜,秦放忍着困倦为司藤和颜福瑞安排好住宿,回房之后,几乎是挨着枕头就着,感觉上,这一觉黑甜无比,内急醒转的时候,还以为天亮了,摸过手机一看,才发现只有凌晨4点半。

迷迷糊糊开门去洗手间,路过客厅,看到自书房投射出的狭长的一线光影,司藤原本就是可睡可不睡的,兴许又在看书也说不定,秦放不想打扰她,转身想走时,忽然听到颜福瑞的声音:“就是这间是吧?”

颜福瑞?他也没睡?还和司藤一起?秦放刹那间睡意全无,屏息想再听,声音似乎又低下去了。

听墙角这种事,秦放不愿做,而且司藤那么警醒,万一让她发觉难免尴尬,犹豫了再犹豫,还是悄悄离开,只是这剩下的时间,再也睡不着了。

***

早上起来,想着家里有客人,要尽地主之谊,秦放去外头打包了早点回来,这早饭场景真是既家常又诡异:司藤坐在沙发里看早新闻,颜福瑞手里抓着包子埋头呼哧呼哧喝粥,至于秦放,吃一口停半天,眼睛脸上都写着疑虑重重。

吃完了,颜福瑞把碗筷一推:“谢谢你啊秦放,我走了啊。”

秦放一时间没能消化“走了啊”的含义,颜福瑞踢踏踢踏回房,把自己的行李包拎出来,还跟司藤摆手:“再见啊司藤小姐。”

司藤头也不抬:“再见,不送。”

她不送,自己不能不送,地主之谊,迎送都不能怠慢,秦放满头雾水地把颜福瑞送下楼:“你要去哪啊?”

颜福瑞掷地有声地回了两个字:“打工!”

瓦房死了之后,颜福瑞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的,青城山的那点“家业”也荡然无存,又有麻辣烫和串串烧的“特长”,的确身具长三角打工者的标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