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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司藤(111)

作者:尾鱼

天已经这么暗了,司藤小姐居然没开灯,这屋子从外头看,完全的藏式风格,门楣上都绘着藏式八宝,屋里头却近乎空荡,只有一把折叠椅子,司藤就坐在椅子上,手里是一幅半张开的画轴,脚边有一口打开的黑色长条箱子。

她问了句:“你猜出什么来了?”

声音有些奇怪,颜福瑞没多想,急着显摆自己的现场侦查所得。

——“司藤小姐,那辆车,的确有问题。”

——“首先,它是一辆做慈善的捐赠小车,捐的都是书啊本子啊,但是这个地方这么偏,根本就没有学校嘛。”

——“我也进后车厢看了,那些捐的东西都随便堆着,还踩了脚印,这哪里像是来捐赠的?”

——“后车厢里还有宽透明胶带、铁丝和绳子,我在电视上看过,这肯定是用来绑架的司藤小姐,秦放原先肯定被藏在这辆车上!”

——“还有一个打开的冰柜呢,但是没通电,不像是运冰棍的,我猜吧,绑匪是怕人查,有时候会把秦放放进冰柜里……”

说到这里,忽然有点不确定:冰柜一合上很难透气的,把秦放放进冰柜,会闷死的吧?

说了这么多,司藤小姐怎么看呢?颜福瑞满怀希望地看司藤,她看起来怔怔的,但是攥住画轴的一只手却越抓越紧……

颜福瑞咽了口唾沫,试探性叫她:“司藤小姐?司藤小姐?”

司藤蓦地反应过来:“什么事?”

什么事?颜福瑞失望极了,他难得这么思维敏捷一次,阖着他刚刚的分析,她一点都没听进去?

颜福瑞有点蔫蔫的:“司藤小姐不是让我猜吗,为什么你一看到,就觉得那辆车有问题啊?”

司藤看了他一眼:“你没看车牌吗,浙打头的啊。”

***

天已经黑透了,贾桂芝打着手电走在前面,走几步就停下来看山势,又看手里的牛皮地图,秦放和周万东一前一后抬着放着赵江龙尸体的担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

已经进山一天多了,大部分时间是在走上下坡,秦放抬着前担架,走的分外吃力,周万东在他手腕上绑了铁丝还不够,两个脚踝上也绑了绳子,相距约莫半米,也就是说步距不超过半米,偶尔步子迈的急了或者大了,脚下就会打趔趄,开始每次磕绊,都会被周万东骂,后来,他估计是骂累了,捡了根树棍在手上,稍有不如意就劈头盖脸抽过来。

有一次,正抽在秦放后脑,秦放眼前一黑,半跪着就摔在地上,赵江龙被棉被包裹的尸体骨碌滚下来,贾桂芝发了火,说周万东:“把人打死了,你自己抬吗?”

周万东悻悻的,后面也就很少动手了,只是嘴里头还是骂骂咧咧的。

中途停下来休息时,周万东抬头看山势,随口唾了口唾沫:“他妈的弯弯绕绕还不是那片山吗?这得走了多少冤枉路啊。”

贾桂芝冷冷回了句:“按太爷的地图走,保险。”

周万东心里暗暗骂了句脏话,没好气地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点烟,还没吸上两口,贾桂芝忽然走过来,低声说了句:“到了地方之后,你看我眼色,把他打晕……或者打死,都没关系。”

周万东恼火极了:“妈的要打死你不早说,老子一路管他吃喝拉撒的,有空是吗?“

贾桂芝的回答让他背心上凉气顿起。

“打死了,就不新鲜了。”

这事有点不对劲,周万东下意识拿手摁了摁后腰插着的匕首:人还有拿“新鲜”来形容的?难不成是要拿来……吃?

***

上坡、下坡、密林、羊肠小道、暗河,偶尔抬头看,是似乎总也没有边缘的山线,看来,是在谷底了。

谷底?

秦放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怀疑,他开始专注地看周围的一草一木,山石道路,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这条路,他走过的,或者说,至少走过最后一段,只是那个时候,是反方向,他带着司藤,摸索、绕圈、一步一步,从谷底走上崖顶,而现在,贾桂芝和周万东他们,是从另一个方向,按照地图,蜿蜒进入,虽然大部分路途不同,但是从最后一段,开始重合了。

难道说,贾桂芝手里的那张地图,最后的终点,是他坠崖的谷底?

这个猜想,几乎是一步步的得到了印证,秦放的印象开始渐渐清晰,走过那片密林时,重重的脚步惊起一群栖息的夜鸟,翅膀的拍打扑腾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很远,而前方一些的地方,是那辆坠崖的车子,扭曲的像一摊废铁,旁边摊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

那天晚上,司藤打开行李箱,翻检着可以穿的衣服,还曾意味深长对他说了句:“艳福不浅啊。”

关于这个谷底的所有记忆,忽然间翻江倒海,曾经他居然以为,这只是个被遗忘的梦魇罢了。

——轰的一声,车子坠下悬崖……

——戳透他心脏的是一根尖锥,谷底的风哗啦啦吹动他身边纸巾盒外扯出的半张……

——在他的身后,地下,还有另一个心跳声……

——细小的地块泥尘旁落,司藤从地下坐了起来……

——她说:“从现在开始,你听我差遣,我叫司藤。”

……

贾桂芝骤然响起的尖叫把秦放从记忆拉回了现实之中,她近乎癫狂地扑倒在一个凹陷的土坑之上,双手抓着两根散落的尖锥,大叫着:“人呢,人呢?”

叫着叫着,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拼命拿尖锥去挖身边的地面,嘴里喃喃重复着:

——“人呢,人呢?”

——“太爷说了,就是埋在这里的,人呢?”

——“怎么会没了呢,怎么会没了呢?”

——“不行,不能没了,没了的话,咱们老赵就活不了了……”

……

周万东莫名其妙地看看贾桂芝又看看秦放,不是说了看她的“眼色”吗?这算个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眼色”?

秦放的心开始慢慢下沉,最后像是沉到了冰水里,寒意顺着四肢的每一条经脉爬入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