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安豫王妃黛眉高高挑起。
殿中诸人亦齐齐看向她,实未想到她会有此言,便是一直垂首静默的椿儿也抬头看着她,眼中有愧。
虞氏侧首,怨毒的盯一眼椿儿,然后转头,目光扫过神色讶然的成氏,再看向面带惊色的青氏及珎泳,唇边弯起一抹讥笑。安豫王府的世子,该是我的孩儿!最后,目光看着安豫王妃,面色青白,眼神复杂,悲愤妒恨皆有,可此刻,她却要祈求予她!紧紧的盯着玉座上她妒恨了半生的人,心头万千思绪纷涌,最后化为惨然一笑。她终是输她,从丈夫到儿子!可是,还有后半生,此刻她搏命一赌,他日待泓儿继承王爵,那刻……便该她赢一回!
她猛然闭目,伏首予地,“妾身犯口舌、妒忌两罪,有失妇德,不配为人母,还求王妃收珎泓为子,细心教导,愿他在王妃的贤德熏陶下,能长成一位……忠孝两全的人。”
“娘!”珎泓、珎汀惊唤。
可虞氏如若未闻,只是伏于地上,无人看得见她神色,只听她继续道:“妾身妒忌王妃和公主受人爱戴,是以四散谣言诋毁,今日感王妃大恩大义,愧煞无颜。妾身坦白罪孽,愿受王妃责罚。”殿中刹时静寂如潭,人人瞠目。
葛祺默然一叹。
青氏看着地上伏着的虞氏,感慨她为着儿子,可做至此份上,这一份爱子之心不差自己半分。成氏却将目光望向了玉座之上的安豫王妃。王府之中,她与青氏名份虽在虞氏之上,但素来皆要让其三分,而今日令精明厉害的虞氏狼狈至此的,是她,是王妃!心头忽然生出莫名的叹息。这些年,若她不是幽居集雪园不出,这王府……而珎泓、珎汀则呆呆的看着母亲,张口,却不能吐出半个字。
许久,殿中才响起安豫王妃清冷的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如此说来,近日帝都中有关公主私奔的流言皆是你捏造传出的?”
“是。”虞氏点头,“那日妾身在华门寺中听得威远候府戚、吕两位小姐说起公主白昙山走失一事,因心怀妒忌,便捏造了谣言四散帝都。”
“原来都是你。”安豫王妃一声冷笑,“好一个虞滕姬!”
“妾身知罪,只求王妃能怜珎泓,收养身边好生教导,万望其莫似妾身糊涂。”虞氏哽声哀求。
安豫王妃蓦然起身,凤眸扫视殿中,诸人皆不敢迎视,纷纷垂首敛目。
“葛祺,你记下了吗?”
葛祺忙躬身答道:“小人记下了。”
“好。”安豫王妃目光盯着伏于地上的虞氏,面若寒霜,“虞滕姬妇德有失,不配为人母,我便收二公子珎泓为子,明日你即去通报太仪府更换玉碟……哦,等等,也该问问二公子意见。”她转头看着珎泓,“二公子可愿做我的儿子?”
呆愣中的珎泓闻言回神,看看安豫王妃,又看看伏于地上的母亲,片刻后,他恭声答道:“孩儿愿意。”
“呵呵……”安豫王妃轻笑,冷亮的眼光看着珎泓,“葛祺,听到了吗?”
“小人记下,明天即通报太仪府更换玉碟。”葛祺答道。
闻言,青氏、珎泳失意,伏在地上的虞氏放下心来,“妾身谢王妃太恩。”
珎泓欢喜,叩首而拜,“孩儿珎泓拜见母亲。”
“你们都起来。”安豫王妃走至珎泳、珎泓身边,抬手虚扶。
“谢母亲(母妃)。”两人起身。
安豫王妃放开两人,转身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虞氏及椿儿,久久不语,殿中诸人亦不敢出声,皆暗自思索,不知王妃要如何处置这两人。殿中顿时又是沉凝一片。半晌,安豫王妃才唤道,“葛祺。”
“小人在。”葛祺答。
“虞滕姬所犯之过,你说要如何处置?”安豫王妃问。
葛祺闻言一愣,然后躬身答道:“此事自然是王妃处置。”
“哦?”安豫王妃晲他一眼,再看着地上的虞氏。
虞氏亦忐忑抬头。
安豫王妃看着她,然后冷冷启口:“妒忌乱家口舌离亲已是七出之罪,更兼不识体统不守尊卑无视国法家规,竟敢四散谣言诋毁公主,实属罪不可赦!”
虞氏一颤,面上升起惶色。
殿中人人屏息。
安豫王妃抬目扫一眼殿中诸人,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吐出几字:“拖出府门杖毙!”
此言一出,诸人皆惊。
虞氏更是骇然,呆在当场。她以为,她虽有过,但已自动认错,亦成全了王妃,即算王妃要处置她,轻者罚她闭门思过,重者最多也就是逐出王府,而她有亲子又何有所惧,他日为王时自可接自己回来,却不曾想,王妃竟然如此狠决!竟然要取她性命!
葛祺亦是一惊,他万没想到王妃会有这等处置,一时亦不知如何反应。
青氏、成氏及珎泳、珎汐、珎沁皆是惊震在旁,几乎不信刚才那冰冷无情的话语出自眼前这位美艳绝伦的王妃。
珎泓、珎汀则是怔呆当场,以为听错了。
“葛祺,你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清?”安豫王妃冰冷的目光转向葛祺。
葛祺抬首,对上王妃的眼睛,不由得心神一颤。那样坚定无情的眼神,当年他亦见过,那是在二十年前,那一回,王爷亦是如此对他下令,而今日……这样的狠辣无情竟然轮到了王妃吗?
“王妃饶命!”地上虞氏凄声呼喊,“妾身已然知错,求王妃饶过妾身此回,妾身往后定然悔改,求王妃饶命中!”
“王妃,求您饶过娘亲。”珎泓、珎汀亦忙跪下求情。
安豫王妃如若未闻,“葛祺!”
“葛总管……”虞氏亦唤道,满面祈求的看着他,她知道这才是一双掌握她生死的手,“葛总管,妾身已知错,求你向王妃求求情,饶过妾身。葛总管,你的恩情我们母子铭记在心,他日必报答,求求你看 在王爷的份上,帮帮妾身。”
这一番话,软的硬的明示的暗示的今日的来日的全都用上,葛祺又怎会听不明白。这虞滕姬入府多年,又育有子女,服侍王爷尽心尽力,这么些年下来,即算无十分疼爱,亦有一番情义在,若此刻处置了,王爷知晓后会如何反应?王爷入宫未回,不如稍稍拖延,等王爷回来再请示?转回头,看向王妃。那张美到极致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双眼如覆寒冰,又似燃着焰火,冰亮冰亮的,直射人心,不由得心中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