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儿!泠儿!你醒啦?”安豫王妃惊喜的唤道。
倾泠睁开了眼,似乎望了安豫王妃一眼,但很快又闭上了,口中却模模糊糊的念着:“娘……父王为什么打我……我……我没有做坏事……父王为什么那样骂我……”
“泠儿!”安豫王妃闻言悲不自禁。
可倾泠却无答应,显然还在昏睡中,刚才不过是无意识的呓语。
一整日,安豫王妃片刻不离的守在床前,巧善、铃语做好的午膳她一口未进。
到了晚间,倾泠终于自昏睡中醒来,睁开眼,烛光之下看到的便是母亲憔悴的容颜,以及红肿忧伤的眼睛。
“娘。”轻轻唤一声。
“泠儿,你终于醒了。”安豫王妃欣喜的抚着她的面颊。
“娘,女儿让你担心了。”倾泠抬起小手握住颊边母亲轻柔抚着的手,“女儿以后不会再犯错惹怒父王了,你放心。”
“泠儿!”看着小小年纪却如此懂事的女儿,安豫王妃心头悲切更甚,眼中泪光再次浮动,“都是娘的错,累了你,对不起……泠儿……泠儿……”忍不住将女儿小心的搂进怀中,一声声的唤着,却不知是想要安慰女儿还是要从这呼唤中得到安慰。
“娘,没事了,女儿现在还有一点点痛,明天就会不痛了。”倾泠伏在母亲怀中乖巧的说道。
“泠儿,对不起,对不起……”安豫王妃却只是一个劲的道着莫名的歉。
巧善、铃语听得里头的声音知道郡主醒了,当下忙端着早已准备好温着的饭食补汤进来了。服侍着母女两人将午膳、晚膳一起用完,铃语便强行扶着安豫王妃去休息,留下巧善照顾倾泠。
倾泠因白日睡得多兼之背上的伤痛,所以没有困意,眼巴巴的看着巧善道:“巧姨,我睡不着,你说说话吧。”
“好。”别说是说说话,便是叫巧善立时唱歌跳舞来取悦病中的郡主那也是愿意的。
所以搬了张凳子在床前坐下,东一拉西一拖的把那些个陈年往事说了一通,其实这些平日早就和倾泠说过了的,但除此外巧善也没得说了,她可不似王妃有着满肚子的文章,好在无论巧善说了多少遍,倾泠从未表露过厌倦,一直静静的听着,不过她也从不插口,即算巧善说到极有趣的地方,她也只眼中飘过一层淡淡的笑意。
就这般说了两个时辰,巧善脑子里所有的事差不多都说完了,床前矮几上的茶水也给她喝光了。
“郡主,该喝药了。”这时,铃语端着煎好的汤药进来了。
“正好你来了,我去打水。”巧善顺便起身。
因倾泠不便起身,是以铃语一口口的喂她喝药,一边喂一边道:“巧善她又在给郡主说起在风府时的趣事了吗?这么多年都不知她说了多少遍了,郡主还没听腻她的那些话呀。”
“不会。”药很苦,倾泠皱着眉头咽。
“到王府都这么多年啦,她还老是念叨着昔日的事,想来是很想家吧。”铃语叹一口气道。
“铃姨呢?”倾泠抬眼看着她轻轻问道。
“奴婢也很想家,很想老爷夫人。”铃语幽幽答道,“风府的富贵虽不及安豫王府,但日子却快活多了。而且那时候的小姐……郡主你是不曾见到,要是见到了那才明白什么叫艳惊天下,只是从小姐嫁到王府后便完全变了个人,整日整年的憋在这园子里,奴婢看着都心痛,自……自那以后,小姐也差不多算是死了半个啦。唉,真想回家去,可老爷夫人而今全不在了,我们想回也回不去了。”
“铃语,你在乱嚼些什么呢!”巧善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铃语猛然省起,看了倾泠一眼,见她拧着眉,显然为着汤药的苦涩而苦恼着,放下心来,看看药已喝光了,忙给她倒了杯水漱口,又喂她一颗干梅去味。
因着外伤没法沐浴,巧善素知倾泠爱洁,是以打了盆水为她擦拭身子,又重新上了葛祺送来的伤药。铃语一旁帮衬着,看到背上的鞭伤又忍不住心疼,恨声道:“王爷怎么这么狠的心下这么狠的手!一个女孩儿,这要是落了疤可怎么办!”
“总管说这药是御制的最好的金创药,不会留疤。”巧善一边以极轻柔的手势上药,一边关切的问道,“郡主痛吗?”
“没有白天那么痛。”倾泠轻轻吸着气道。
铃语看她嘴唇咬得发白心疼更甚了几分,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一边催促巧善动作快点,一边又埋怨她用力过重让郡主痛了,巧善本来就心里不好受,被铃语这么一说,少不得和她伴几句,于是两人一边忙活着一边吵着嘴,倒是让倾泠稍稍分心散了几分痛。
等到上完药已是亥时了。
倾泠抬起脸让巧善擦去额上又冒出的汗,擦完了她道:“巧姨,铃姨,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去睡觉吧。”
“嗯,是时候不早了。”巧善听着寂静的夜里传来的更声,道,“铃语你回去休息,我就在郡主这里睡下了,也好照应。”
“嗯。”铃语将铜盆、药碗带上,一边安慰道,“郡主要乖乖睡觉,明天就不痛了。”
“嗯。”倾泠点头,“铃姨,你睡前去看看娘睡了没有,她要是没睡,你告诉她我不痛了,让她安心睡。”
“好。”铃语闻言心头大感欣慰,“我们郡主真是孝顺。”只是……想起王妃卧房里的烛光,暗自叹了一口气。王妃今夜岂能睡得着呀。
“郡主睡吧。”铃语离去后巧善扶倾泠换了个姿式,又放了一个长枕在她胸前让她靠着,这样睡得舒服些。
“嗯。”倾泠乖巧的闭上眼睛。
巧善放下纱帐,吹熄了烛火,便在外间的卧榻上睡下。
只是这一夜睡睡醒醒极不安稳,半夜里起身,只见窗外月光如银辉泻地,映得屋内也是一片银白,走至床边撩开纱帐,见倾泠闭目侧卧,睡得安然,当下放心,放下纱帐正要走开,却听得身后传来轻语。“巧姨,我看到了。”
巧善一惊,转身,隔着纱帐见倾泠睁开了眼睛。
“巧姨,我看到了。”倾泠的声音如呓语般轻悄,她的眼睛望向窗口,“我看到了外面。”窗外的银辉仿似全射入了那双眼睛,灿亮得如梦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