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悄悄的出了德馨园到了留白楼。
倾泠找着了上次取书的地方将书放了回去,随手又抽了旁边一本,见也是未看的便收在手,又去取另一本,一旁孔昭见着了,顿时想起了方令伊与内邸臣的嘱咐“要多引公主出园走动”,于是上前,接过公主手中的两本书,留下第一本,另一本放回原位。“公主,你若将书都带回德馨园,那侯爷若赶上要用岂不找不着书了,还是一次取一本的好。”
倾泠瞅一眼孔昭,也没坚持,再环顾了一眼书楼,便回了德馨园。
七、书香默默灵犀来(下)
十月二十,帝都各公主府的家令伊、内邸臣全都入宫。
一是领他们的俸给,二是向皇后行礼,当然,也顺便向关心公主的皇后及妃嫔们禀告下公主宫外的生活是否顺坦。
方珈与穆悰自也入宫了。看其他公主府的家令伊、内邸臣在皇后面前一个个都盛赞自家公主“聪颖贤德、夫妻恩爱、姑嫂和睦”等等,轮到自己上前时,两人只是简单的一句“公主性情安静,侯爷夫人视她若女。”
这当然是实情,只是公主的孤闭又该如何说?也不能一直让公主如此,日子久了只怕难容侯府。可是对着皇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一来,公主是王府之女与皇后并无情份,再来……他们心里却想着陛下那般待公主,不若去禀告陛下。只是出了皇后宫殿,正碰上陛下身边侍候的内侍,见他匆匆入了皇后殿,两人便等在外,果不一会儿,便又出来了。两人迎上前去寒喧,才知是陛下派他来传话,因今日政事繁忙便不来皇后殿了。
再一打听,才知是墨州战事吃紧,元戎此次似乎是铁了心要昆梧山脉,派十万大军逼境,陛下正召安豫王、威远侯商量调兵支援墨州。
于是方珈、穆悰作罢,回了侯府。到了侯府门前,两人才下马车,便见顾氏亲自送客出门,那是一位明艳照人的华贵少妇,两人言笑晏晏的拜别,只是那少妇步下台阶那脸上的笑便收了,看也不曾看一眼马车前的两人,自顾钻入府前等候的一乖软轿中。
“回府。”冷冷的两个字吐出,一群仆从便拥着软轿走了。
看这少妇的派头,想来是哪位权贵家的夫人,只是何以一脸不快?
“方令伊、穆大人回来了。”顾氏早见着了两人,立于阶前笑脸相迎。
“回来了。”方珈、穆悰与顾氏见礼。随后方珈眺目已走远的软轿,问道:“刚才这位夫人是哪位?”
“那是敬熙伯家的四少夫人。”顾氏答道,见方珈、穆悰目光依旧略带疑惑的看着自己,微一沉吟,道:“她慕公主美名前来拜访,只是公主……”后边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方珈、穆悰一听便明白了:定是公主不见。两人各自心底一叹,未曾言语,与顾氏一道入内。
三人经过花园时正碰着了秋意遥。
“二公子这是去哪?”穆悰笑脸相迎。他未入宫前,父亲曾教过他读书识字,入宫后又分在明经殿,那是皇子们读书之所,是以他也跟着读了些诗文,虽是个内侍,却也说得上有文有品,才被选为宸华公主的陪臣。随公主到侯府里已一月有余,平日接触里,让他对这位博学多识人品温雅的二公子很有好感。
“去书房。”秋意遥简单答道,与三人一一见礼。
顾氏思及丈夫昨夜的话,知他去书房必是要事,便道:“午膳可要送去书房?”
“秋嘉到时会送过去的,娘不用操心。”秋意遥微垂首答道。他不喜束冠,一头长发垂在身后以发环束住,垂首间耳侧的发微微倾下,发墨脸白,似乌云掩月般,令人有一种想伸手为他撩发的欲望。
“那好,你自己注意身子。”顾氏爱惜的抬手拂了拂他的头发,“要知道你每次一病,娘这心里就难舒坦了。”
“嗯。”秋意遥温柔的看着顾氏一笑,然后向方珈、穆悰微一点头,转身离去。
三人目送他离去后,方珈、穆悰回了德馨园,顾氏回了德明园。
凤尾森森的书楼前,秋意遥推门,一室静寂,满室书香。
他自书架前走过,抽出需要的书籍,经过窗前那排书架时,发现那本《论东朝百战》似有移动过,不由伸手取过,随手一翻,便看到了新添的墨迹,不由一怔,然后细细看了一会儿,片刻后他又翻了几下,果然也添了些墨迹,看着上边的评言,不自禁便一笑。合上书,指尖轻轻抚过书的边角,然后轻轻放回原处,看旁边果缺了一本书,略一沉吟,他将空了的位置旁边的书抽出,抬手从旁边书架中抽了一本书垫上。
移步重新找齐了自己需要的书,便在书桌前坐下,细细翻阅。
那一日,午膳、晚膳都是秋嘉送到书楼用的,直到月上中天夜风冻人,他才熄了书楼的灯火离去。
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先去了德明园。
德明园的前厅里,秋远山正背负着手来回踱步,脸上神色疑重而忧虑。看到秋意遥到来,不由眼前一亮,满是希望的问道:“遥儿,如何?”
“嗯。”秋意遥掩去疲倦点点头,一边从袖中取出白绢递给父亲,白绢叠得整整齐齐的,隐隐透着墨迹。“元戎的阵法我已找到缘头,确如哥哥所料,那是择几种奇阵相辅相合,我已将之一一写上,又另想了一些破敌的法子一并附上,可供哥哥参考一二。”
“哦?”秋远山接过打开一看,顿时面露喜色,“为父想了两天了都没想出法子!遥儿,辛苦你了。”
秋意遥摇摇头,安慰父亲道:“爹爹莫太担心,哥哥定不会有事的。”
“嗯,为父现在将此信即以星火令送出!”秋远山拍拍儿子的肩膀,转身大跨步往外而去。
望着父亲走远的背影,秋意遥微微松一口气,随即离去,回自己的居所德意园。深秋的夜风极冷,耗了一日的神,极是疲倦,被风一吹,顿觉冷意浸骨难以承受,不由加快了脚步,迎面一股冷风灌入,未及掩面,便是一阵咳嗽。
不由微微苦笑,予他最难熬的冬天又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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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方珈、穆悰变着法子想让公主多出园走动,倾泠也确如他们所愿不再闭居德馨园中。只是她去的地方不多,也就是竹林中的留白楼、东边的桂园以及沿途经过的石道、花园。府中的仆从已有许些多次碰到了她,无不是惊艳当场,回去后与人吹嘘着,以至每逢倾泠出园,一路上偶遇的仆从越来越多。不知是对公主的敬畏,还是对美丽的惊慕,人虽多了,却也只是悄悄看着,倒并未令倾泠生出厌烦之心,是以也就由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