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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33)

作者:倾泠月

爱子这般受人欣赏,秋远山、顾氏高兴之余却也发愁,这么多的人家要选谁家的好呢?选了这家便得罪了那家,而选定了的儿子是不是会中意呢?

于是,两人便去问儿子的心意。

秋意遥却说,此刻秋家不宜再举喜事,更不宜与权贵结亲。

秋远山闻言顿时敬醒,而顾氏却问为何。

秋意遥看一眼父亲,向母亲解释道:“秋家刚娶了当朝最显贵的安豫王府的女儿,且是陛下以盛礼出降,此刻若再举亲事,反倒显得秋家得意忘形。再来,爹爹已封侯,哥哥也是靖宇将军,亲家是天策上将军,若再与权贵结亲,恐为上所忌。孩儿现今还年轻,不如等一两年后再说,到时娶一小家小户的贤惠女子便是最好。”

秋远山看着儿子抚须颔首,甚为欣慰。

顾氏经这么一说,顿时心惊,连连点头,道:“还是遥儿想得周到。”

于是,侯府暂将次子的婚事放一旁,来了说媒的一律以“给次子批过命,其两年内不宜成婚”来婉拒。

倾泠自嫁入侯府,初初几日甚是不习惯,倒不是因环境陌生,而是那些随她入嫁侯府的宫女与内侍们。她天性喜静喜独处,以往在集雪园中,侍从只是数人,也深知其性,是以无事从不扰她,而这些宫里来的侍从却是唯恐侍候不周到,只要她一抬步,便一群跟随左右,令倾泠甚觉烦闷。

过了几日这样的日子后,轮到侍从们开始慌乱了,因为常常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公主,于是便一阵着急忙慌的寻找,有时都惊动了威远侯夫妇,结果,遍寻不果时,每每都是孔昭领着他们找到人。后来,在孔昭的提点下,侍从们也知道了公主的习性,不再一群的围在她身边,便是侍侯在旁也是安安静静的或是根本不让她看到人,这样,德馨园里便慢慢有了几分集雪园的幽静。

于是,倾泠便依过着从前般的悠溶日子,每日里不是抚琴、看书,便是静【把我删除】坐一处看长空飞鸟轻掠、浮云飘游,又或是园中随意坐坐走走看看。而对于园中或府中诸般杂务,她从不过问,甚至方珈请她核点嫁妆的名册,她也是看都不看一眼,倒是孔昭非常的有兴趣,看一件便惊叹一声,于是干脆便全交她与方珈、穆悰去打理。

只不过倾泠再怎么想不理世事,日子过得再怎么如从前,可德馨园毕竟不是集雪园,威远侯府也不是安豫王府。

集雪园的日子之所以那样的静,一是安豫王的封禁,二是安豫王妃的自禁,造就了她那种封闭孤独的成长环境,也养成了她那种安静淡漠的性格。而威远侯府里,却无人会封闭德馨园,也无人敢幽禁于她,反之每个人都对她抱着好奇,每一个人都想接近她,一半因她的身份,一半因她的人。

于是,那看似平静的生活,底下开始泛起了微澜。

自倾泠免去府中诸人晨昏礼后,戚氏与吕氏也觉公主很有人情味,心生亲近之感。重阳节时,宫中对各品阶命妇皆有赏赐,顾氏自也有,她将御赐中的玉露茶分赠给了戚氏、吕氏,此茶十分名贵,戚氏、吕氏都舍不得喝,一直留着。这一日两人约好了同来拜会公主,便携这玉露茶为礼。

倾泠在偏厅接见了两人。

只是宾客对坐,厅中也有众宫人环绕,却是安静得有些沉闷。戚氏、吕氏对着容色惊世神情间自然流露出清冷高贵的公主心存敬畏,平日里彼此闲聊的话似乎没一句适合和公主说。而倾泠却是完全不曾有与外人闲聊的经历,更不知要如何与人闲话。

总算是随侍一旁的方珈与戚氏、吕氏客套的闲聊了几句,才算是打破了沉默,只是公主不开口,余人又怎么有兴致,是以偏厅里气氛还是沉闷异常。

如坐针毡般的坐了一会儿,戚、吕便婉转的表达了对公主的敬慕,又将玉露茶呈上,请公主品尝,打算着再说几句便告辞回去。

茶是孔昭接过了,她隔着盒子闻了闻,立时欢喜的道:“哎呀,好香啊,是玉露茶,我们王妃最喜欢喝了。不过,我们公主从来只喝云雾茶呢。”她一派天真,并无它意,可予此刻此场合说来,却让戚、吕顿显窘迫。

方珈暗恼孔昭口无遮拦,可此刻也没法去怪责,只得面上堆起笑容,委婉的道:“玉露茶乃是茶中珍品,公主尝过后自会喜欢。”

倾泠也颔首致谢,“多谢两位夫人。”

“不敢。”戚、吕两人忙起身回礼,顺便告辞而出。

事后不说园中方珈如何教导孔昭,却说戚氏、吕氏有些狼狈的离了德馨园,彼此相视,皆是尴尬不已。一片好意,却是虚掷在了渠沟里,两人心中不快可想而知。回到德秀园,戚以雅、吕以南见姑母面色不佳,不由关心。两人便将刚才德馨园里的事说了,戚以雅、吕以南两人听了不由都替姑母感到委屈。吕以南脾气躁,当场便恨声道:“公主就很了不起么?!这般糟踏人!”

两人都是十七岁的年纪,吕以南稍小了三个月,生得明丽丰艳,性子也活泼娇纵,戚以雅虽不及她貌美,却清秀端庄颇有大家风范。

她两人是戚氏、吕氏的远方亲戚,家中兄弟姐妹甚多,日子过得极苦,却不想被无子的戚氏、吕氏接来侯府抚养,不俤是一步登天。侯府里不但锦衣玉食,还有成群仆从侍候,那真是两人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千金小姐的日子。唯一遗憾的是,对于戚氏、吕氏提议将两人收为秋家之女贯以秋姓一事威远侯却是不同意,依只叫两人从旧姓,另请先生为两人取了名字。虽则秋远山、顾氏视两人如女儿无二样,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侯府小姐,身份只是客居的表小姐,两人初时心中甚为失望还夹着一点怨气,但后来却又庆幸着不是秋家小姐。

秋意亭、秋意遥两兄弟的优秀有目共睹,更何况是入住侯府八年之久的两人。只是秋意遥自幼体弱多病,后虽习武,身体也略有起色,但一年四季里依旧有差不多半数日子是吃着药的,府中之人虽不敢明说,但暗中谁不曾悄悄议论着这二公子到底能活多久?还有的仆妇则想着哪个女人若嫁与为妻,怕不是要一辈子受苦。

是以两人对秋意遥无意,心中反而隐隐有着一丝妒意。只因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不但被威远侯夫妇收为儿子抚养,而且平日相待亲生儿子都赶不上。这样的妒意倒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