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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3)

作者:倾泠月

“王爷?”安豫王妃唇角微微一弯,带出点冷诮,“他怕是没那份闲心。孩子我生的,当然我取名。”

“王妃……”铃语嚅嚅的轻唤,不知如何回应。

房门轻轻推开,巧善安置了王大婶回来了,一看开着的窗,就惊叫起来:“铃语,你怎么侍候的,王妃月子中不能吹风的。”说着马上走过去砰的关上窗户。

“巧善,看你紧张的,不怪铃语,是我要她开的。”安豫王妃看着紧张兮兮的巧善不由一笑,她一笑周身似有艳华浮动,美得摄人心魄。

“王妃。”巧善却是一脸严肃,“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奴婢有个姑姑也是月子中吹了风,便落了一辈子的病!”

“死都不怕,病还怕什么。”安豫王妃倦倦的说道。

“王妃,为着小郡主您也不能有这种心思啊!”巧善惶然道。

安豫王妃低头看着睡熟的婴儿,半晌后,幽幽一声道:“是啊,我还不能死,死了谁来照顾我的小倾雪。”

隔了一会,安豫王妃又问道:“王爷已回去了吗?”

“已回去了。”巧善答道。

“呵,难为他在这坐了一夜啊。”安豫王妃讥诮的笑笑,又道,“夜了,你们也去睡吧。”

“奴婢在这儿守着,铃语你先去睡,明儿早来换我。”巧善道。

“我这不用侍候了,都去睡吧,累了一夜了。”安豫王妃道。

“不行,奴婢要守着王妃。”巧善坚持着。

“是啊,夜里王妃若有什么需要也有个人照应啊。”铃语附合道。

“唉,你们俩……”安豫王妃叹口气,“罢了,随你们吧”。

铃语与巧善侍候安豫王妃睡下,一个先行睡去,一个留在外间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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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豫王出身皇族,乃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深受宠信,是以安豫王府小郡主出生后的第二天,皇宫里便传下了皇帝的封赏。

赐名“倾泠”,封“宸华郡主”,赏赐之物不计其数,并将皇宫中珍藏了百余年的有着天下第一琴之称的古琴“倾泠月”赐予郡主。

圣旨宣读的那一刻,跪于最前的安豫王侧首,目光冷冷的射向安豫王妃。安豫王妃螓首微转看着他,一丝冷诮的笑浮上她绝美如玉的面容,转眼即逝,但已足够安豫王看个清楚。那一刻刻骨的怨恨从安豫王眼中闪过,安豫王妃同样清清楚楚的看到,却漠然对之。

此后,安豫王妃带着女儿幽居集雪园中,足不出园。安豫王则绝足集雪园,连纳青氏、成氏两位侧妃及滕姬虞氏,数年间,皆有所出,青氏生一子,虞氏生一子一女,成氏生两女。但安豫王这两子三女,皇帝虽也有封赏,却只是按皇族贯例行事,并不似长郡主的殊厚,这光从赐名即可看出,此五子皆只按皇族宗谱取名,分别是青氏之子名珎泳,虞氏之子名珎泓、女名珎汀,成氏两女长为珎汐、幼为珎沁。

皇帝这很不一样的对待,虽说也可按长幼有别嫡庶有分来说开,但朝中却也少不了暗中思忖。

想当年安豫王妃未嫁时艳绝帝都,连皇家的三位皇子都为其倾倒,为讨美人欢心各施手段,那时可谓是帝都第一等的奇闻逸事,让帝都百姓茶余饭饱之后也过足了话瘾,最后三皇子即现今的安豫王抱得美人归,大皇子(即当今皇上)、二皇子(现今宜诚王)则怅然失落。

皇帝这或许是爱屋及乌,又或许另有深意?

但也只是心里想想,无人付予言表。天威难测,帝家之事岂是能拿来说长道短的。

那是庆云元年。

光阴荏苒,日子就在那日升月落,花开花谢中流过。

一、庭院深深深几许(上)

庆云六年,七月中。

眼见着明日便又是十五了,是郡主出园向王爷请安的日子,巧善早早便将明日要穿戴的衣饰打点好,忙完了,却不见了原先坐于房中的郡主,看看天色,申时过半,该用晚膳了,当下出门往园子东边寻去。

集雪园中植桃栽柳,养兰种芍,还有不少的叫不出名来的奇花异草,春夏秋冬,花开不断,且因王妃偏爱牡丹,是以专辟一个小园种植牡丹,姚黄、魏紫、二乔、墨魁等等品种应有尽有。而在集雪园的最东边,另有一个小园子,园中心有方圆五丈的池塘,池中种莲,池边还筑有一座赏莲的水榭,取名“流水轩”。

如同王妃最爱流连于牡丹园中,莲池畔流水轩则是长郡主倾泠最爱驻足的地方。

每到夏季,这池中总是绽满白莲,清姿玉韵,袅袅风流。那时刻,总能看到郡主坐在那流水轩的栏杆上,摇晃着双足,看着满池的白莲,静静的听着风送来的虫鸣鸟啼,若不去叫她,完全有可能呆上一整天。

在巧善的记忆里,似乎从郡主会走路起,到而今,年年如此。

有时她甚至会想,王妃与郡主皆容色美异凡人,会不会王妃便是牡丹仙子投生的,而郡主则是莲花仙子转世,要不,她们怎么会这般的喜欢牡丹与莲花呢?

曾与铃语嘀咕过,铃语听后,倒是吃吃笑着点头。

走至东园门前,远远的便看见那满池亭亭玉立的白莲,那个白衣白袜仿如雪堆的娃娃果然又坐在栏杆上,静静的看着那些摇曳生姿的莲花出神,粉妆玉琢的模样仿似白莲孕育出的小仙童。

巧善曾经问过郡主,那莲花虽美,可年年日日时时看着难道不厌倦吗?

可郡主的回答却很让她意外。

她说,我是在数莲蕊,可这池里的莲花老是还没数完便谢了。

一朵莲花有多少花蕊?

巧善不知道,可是她想,若她问郡主,郡主肯定能答出来。可她不敢问,她怕得到确切的答案。看着栏上坐着的那小小的身影,那一刻,她的心柔软又酸楚。这个孩子,她是太孤单了吧?

想当年亲眼看着郡主出生的,那时还只会嘤嘤啼哭的婴儿而今已会吟诗写字了。虽是金枝玉叶,可自小即跟着王妃在这集雪园中长大,甚少踏出园门,更不曾出过王府,也不知是这样的环境使然,还是天性如此,才六岁的郡主性子却比那十六岁的人更为沉静懂事。

别人家这般年纪的孩子都爱粘着爹娘撒娇耍性,又或是与小玩伴嬉戏玩闹没天没地的,郡主却非如此,她不粘任何人,她……也无任何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