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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18)

作者:倾泠月

秋意遥看着意气风发的兄长只是微微一笑,如秋湖泛起了微微漪涟,静静淡淡的,却是无比的怡人宁神。“哥哥,你与爹娘是意遥最亲最重要的人,我从来都知道。只是人各有志,再且我这样的身子若去带兵杀敌,只怕还没到敌营便先倒了,你总不希望让我损了爹爹的赫赫威名吧。”

“少来了,你能不能我会不知道。”秋意亭手指一弹扣在弟弟的脑门上,“那一日还远着呢,现在说来还早。”

秋意摇摸摸脑门,道:“哥哥娶亲的事却是不远了呢,我很快便要有嫂子了。”

“哼!”秋意亭又一指弹在弟弟脑门上,“不说那事了,我来是要给你看这个。”说着喜哄哄的取过剑,“这柄宝剑名‘龙渊’!”

“啊?”秋意遥也极其意外,“就是那柄‘龙渊’宝剑?!”

“当然!”秋意亭将剑递给他。

于是两兄弟便围着这柄天下无双的宝剑研究到日暮夜临。

只是从那以后,秋意遥显然对诗文更为偏爱了,而且对医理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许多医经药典每日看个不停不说,府中只要有大夫来了便虚心请教,更而且还从外买了不少药草种在府中后园里,慢慢的那里都给他弄出了个小小的药圃来。威远侯夫妇对子次子忽然间钟爱医药甚为不解,他则解释道自己多病,若通医理,则可自行调养。威远侯夫妇闻之有理,多请名医入府相教。后秋意遥果然医术有成。

而予武事一途,则兴趣越来越淡的,两兄弟原本比武还难分伯仲,后来渐渐的秋意遥便一直落于下风了,让秋意亭非常不痛快,然后威胁下次再输了便要烧了他的医书药草,再提醒他师父来的日子要近了,这才让他稍稍重视一下,虽则每次比武不见得能胜过秋意亭,但至少真招真功让秋意亭斗得尽兴。

三、流光一瞬芳华近(下)

他们的弓马传自威远侯,但传授武艺却另有明师。

那年,顾氏带着两子去白昙寺进香,就在她拜佛的那会儿功夫,才四岁却无比好奇又好动的秋意亭便拉着弟弟悄悄溜出了佛堂,等顾氏回身,早已不见了两位爱子,这下可急得不得了,忙领着仆从四处找寻。威远侯府的公子走失这事非同小可,寺中主持亲自出面陪同寻找,一帮人翻遍了整座白昙寺,最后才在寺院东边的一座小院里寻着了两人,正乖乖坐在一位道人面前听他讲话。这位道人见顾氏寻来,第一句话便是“夫人,小公子年纪小小,何以寒症如此之重?”

顾氏闻言不由心惊。

原来小儿乃丈夫秋远山在战场捡到的孤儿。年前,秋远山与古卢人一场血战,最后虽是古卢兵败退走,但双方伤亡都惨重。收拾战场时,却在发现了一个全身赤裸的幼儿。

秋远山后来曾与她说:夫人,你不知我那刻的感觉。那一日天寒地冻朔风如刀,那孩子躺在那尸山血泊里,不哭不动,本只当已死,却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忍心,于是下马想给孩子好好安葬,谁知我走到面前,那孩子眼珠便那么轻轻一转……夫人,那刻我觉得天和地都跟着他轻轻一转。

于是,孩子秋远山带回来了,禀报了皇帝后,作为秋家的孩子收养起来,这便是秋家的二公子。只是这孩子身子一直不好,大病小病不断,请来的大夫全是一句话:小公子寒气入体早浸五脏六腑,损伤过重,难以全好。大夫治不好,顾氏便只有求助菩萨,这不才有了今日白昙寺拜香之行。

所以顾氏一听这道人说出此言,又看其风范超然,忙说了缘由又请教可有根治之法。

道人听后摇头,道:根子已损又如何可根治,只能后天细心调养小心防范。而且这孩子天性重情重义,日后必是劳损其体忧伤其心情消其神,恐难长寿,不如老道带回山去,让其潜心修行忘然外界,反得清净一生。

顾氏一听哪里舍得,这孩子入府虽不久,却似是前生便有缘,他夫妇俩皆对之爱若亲儿。

道人见之也不强求,只轻轻叹道:这孩子心似琉璃,净无瑕秽,老道甚怜。便授他一门调气养生的内功,少病苦,少忧劳,许能安然一生。

顾氏闻言忙答谢。

一旁的秋意亭听着虽不明白什么“内功”的,但一听说弟弟要学当下也嚷着要学。

道人看看秋意亭,然后欣然颔首:长公子眉藏剑目蕴神,日后必是擎天架海之才。今日老道遇到了他们,想来也是上天所赐的缘法,我便收他们为徒,授我一生所学。

这回顾氏还未及答应,一旁陪同的白昙寺主持却已连声“阿弥陀佛”,道两位公子好造化。又向她介绍道:这位道长乃是武林名门浅碧派掌门,两位公子能拜其为师,真是前生修得的缘法。

顾氏一听此言顿时心动。白昙寺主持乃是佛法精深的高僧,一向受人尊敬,能得他赞赏之人又岂是平常人。于是当场便让两子拜师。

那道人收下两人为徒,摩挲着两人头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甚是欢喜,道:此二子天赋极高,必能承我衣钵。目光落在小的身上,良久后微微叹息:只这小公子……平生唯情,却不知“镜花水月意遥遥”,老道便另赐他名“意遥”以诫之。

只不过这另赐的名却成了秋家二公子的大名。

话说秋远山一介武将,虽识文墨,但远谈不上“学问”两字。当年长子出生时,夫人在房里抢天呼地哭叫,他在院外满头大汗的徘徊穿梭,快要将那鹅卵石小道踏出一条沟来时,一声哄亮的啼哭响彻整个侯府,紧接着仆人欢天喜地奔来向他报告夫人生了位公子!年过三旬方得子的秋远山闻之可谓欣喜若狂。接着又一位仆人奔来,说夫人问侯爷可想好了公子的名字没?名字?秋远山犯难了,茫然的环顾着庭院,想找出个“名字”来。

当年秋远山才封侯,这侯府也是皇帝才赐下才住进来的,是一座颇有些历史的古宅,据闻最早可追朔到前朝的第一任“白王”白意马,是他当年还未封王时在帝都的府第,修筑得颇是古雅。秋远山环顾来环顾去,终于瞅着了左前一座凉亭,亭上“写意亭”三个草书无比写意风流,于是脱口而出就叫“意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