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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璧月(5)

作者:倾泠月

宁朗听得他这一番话,不由问向岳老:“大叔,他说的是真的?”

“他……他……”岳老那瘦巴巴的老脸红了,却是怎么也说不完整一句话。

聂重远看他那样,脸上不由浮起万分惋惜之情,道:“雨霖楼的云巫姑娘艳色倾城人人慕之,但其千金一夜整个玉州人都知晓的,没那个家底的人是不敢去找她的,可岳老却是夜夜栖宿云巫闺房,便是百万家财也有个掏空的时候。而‘泰丰赌坊’虽是聂某家业,但岳老流连不去之时聂某还曾多次劝说,可岳老不但不听,反是越赌越大,以至赌债高筑,落日楼则因岳老的不事经营频临关门之危。聂某无法,只好买下落日楼,断了岳老念想,省得他再沉迷,又替他还了雨霖楼的债务,另给了两百银叶,他节省些用,买间小屋,做点小生意,自可安度余年,谁知他一日便花光了,还……唉!”聂重远说完重重一声叹息,痛惜又无奈的看着岳老。

那岳老一张老脸更红了,瘦骨嶙峋的身子不由得微微抖了抖。

宁朗一听完再看看岳老那模样,顿时明白了,不由惊怒交加。

今日午时,他刚入得虞城,在浅碧山上时曾听师兄们提过落日楼的大名,所以打算去品尝一下那名传天下的断鸿酒,可在落日楼前却见一老人烈日下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词神情萎顿悲痛,不由起了恻隐之心,上前探询。老人一见他近前便一把拉住他哭诉起来,从家业被夺的辛酸说到流落街头的困顿再说到众叛亲离的凄苦,他初入江湖满腔正义,一听之下不由火冒三丈,当下拉了老人来聂府要为他讨回公道。到了聂府门前,那两守门的却不让进,只说主人正在休息万万不可打扰,他见那门人斜眼瞧人的横样,怒火不由更旺了三分,当下出手教训了那两狗奴才,闯进门来,谁知……却是这么一个真相。

“大叔,你……你怎么可以骗我?”宁朗虎目睁得圆圆的看着岳老。

“我……我这不是就想找人诉诉苦么,谁知……谁知你却当了真,还硬要拉着我来聂府。”岳老一听宁朗的指控辩白道,“我……我又没要你来……”那最后一句到底心虚着声音极小。

“可你也不该说假话蒙我!”宁朗大声道。

岳老被他一吼不由缩了缩脖子,后退几步,生怕这一掌就劈了聂府大门的少侠会一掌拍向自己,“你……你这么大声干么?”

“解开误会就好。”一旁聂重远温和的笑笑,紧接着下一句却是,“少侠也不必生气,只是日后不要太过心急着行侠仗义才好。”

“我……我……”宁朗闻言顿时满脸通红,这次不是气的而是羞的。

聂重远却一摆手大度的道:“少侠也是心肠太好所致,聂某不怪。”

“对不起,我打坏了你家大门,我会赔的,还有……啊,这两位大哥,对不起,我打了你们,你们可以打回来,那个……你们若受伤了,我这里有伤药,是师父给我的,疗效很好的,呐,给你们……”宁朗又是鞠躬又的道歉又是掏钱又是掏药的忙个不停,一张俊脸黑中透红,让人瞧着甚是逗笑。

聂重远是个老江湖,岂会看不出这少年人今日之为不过是初生牛犊的仗义之行,心地虽是好的,却稍嫌莽撞了些,而且还是当着七少的面闯了进来,想着想着,聂重远也不由起了忧心,若七少恼他办事不力该怎么办?

正思量着,池心亭子却传来一声轻唤:“重远。”

这声音一出,忙着掏药的宁朗与正打算偷偷溜走的岳老不由都是一顿,只觉得又清又魅入耳酥骨,却辩不清是男是女。宁朗心神一慌,手下一用力,哗啦啦怀中所有的东西便全落地上了,可他却不敢动。

一、初逢江霞绮如锦(下)

“七少有何吩咐?”聂重远马上转身面向亭子,神态恭敬。

竹帘中绿影浮动,似是有人站起身来走近帘边,可庭中的人却依看不清帘里的人,只见朦朦胧胧的一道影儿,分外的引人。

“既是误会,便好生款待宁少侠。这位岳老年纪已大,你再送他两百银叶以资度日。”帘中绿影淡淡吩咐道。

“是,谨遵七少吩咐。”聂重远躬身领命,吩咐家人去取两百银叶来,然后又对宁朗道,“宁少侠若不嫌弃,请让聂某稍尽地主之谊如何?”

“不……不了。”宁朗此刻羞愧得恨不能有一个地洞钻进去,哪还敢留下作客,“抱……抱歉,我,我先走了,以后有事,你们可找我,我一定帮忙。”留下这句话,也不管地上落的那一堆东西,他赶忙转身离去,回头却看到那岳老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池心亭子,不由心头生厌,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大步离去。

稍时,那家人取了银叶来,聂重远又打发了岳老离去,庭中终复宁静。

“重远,这事你处理得不错。”亭中绿影清魅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敢。”聂重远赶忙道,“多亏了七少指点‘投其所好’,否则重远还是一筹莫展。”

“呵呵……投其所好……”亭中传来轻快的笑声,“不管怎样,你这次做事本少很是满意,这落日楼便也交给你打理吧。”

“多谢七少。”聂重远一喜,赶忙躬身道谢。

“倒真想不到这岳老头大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却还对美色如此痴迷。”亭中七少话中依带笑意,又有些冷诮,“世人就是逃不出‘财色’这两样。”说罢亭中绿影晃动,那人似又躺下了。

聂重远犹疑了片刻,然后道:“这次事情能如此顺利,云巫可谓功不可莫。”

“哦?”七少懒洋洋的应一声,然后随口问道,“云巫她最近好吗?”

“云姑娘身体很好,只是甚为思念七少。”聂重远硬着头皮道。心想:云巫啊,你帮我一场,此刻我便也冒险助你一回,成与不成便全看七少心中重不重你了。

“是么。”七少淡淡一句,不喜不怒,只是半晌后又道了一句倒是令聂重远喜出望外,“来这虞城也没什么有趣的事,本少便去看看她罢。”

“那属下这便派人去告之一声。”聂重远赶忙接道。

“不必。”亭中绿影微动,似摆了摆手,“本少要去时自会去,你忙你的去罢。”

“是。”聂重远垂首,正要转身离去,七少却又唤住了他。

“今天那宁朗你可看出了什么眉目?”

聂重远沉吟了一会,道:“应是哪派才出江湖的少年弟子,观他神态身形,武功底子十分扎实,他日江湖修炼久了必是一方人物,只是此刻却只是一莽懵牛犊,还不足为虑。”

“嗯。”七少似同意他的说法,“看到他手中的那杆枪了吗?”

“银枪?难道……他是宁家的人?”聂重远惊道。

“不错,他应该就是兰州宁家的人。”七少道,只是那清魅的声音中隐带一丝莫名的趣意,“你们以后见着了他记得要以礼相待,还有……做事避忌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