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遥看着风独影的眼睛,有瞬间的怔呆。
那双素日冷冽明利的凤目里,此刻一片温润,那是一个女人看着她心爱之人的目光,那时一个妻子看着她丈夫的目光,温柔地溢满欣赏与仰慕。
这世间,能让“凤王”风独影有如此目光的人,寥寥无几。
“历百余年的乱世,百姓们畏惧兵刀与强权,情有可原,但我不希望我的臣民代代如此。”风独影伸手握着久遥的手,“所以我希望久遥能去碧山书院教那些学子,不止是教他们诗词文章兵家韬略,更要教他们‘为人者,应有良知骨气,应不畏强权暴力,遇老弱病残,知相扶相助,遇不平不公,要敢言敢为’,我希望大东朝有这样一种敢言敢做的风气!”
“原来如此。”久遥长久地看着风独影,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久遥你愿助我一臂之力吗?”风独影目光明静地看着他。
久遥轻轻颌首,握紧了她的手,“我是你的丈夫,但凡是你肩上的担子,我都会分担一半甚至大半。”
“久遥。”风独影喃喃唤着他的名字,心头涌起一股温暖的甜意。
“只是我实在舍不得与你分离。”久遥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默默传递着他的眷恋之情。
风独影轻笑,“傻瓜,又不是要你天天守在浅碧山上,一年之中你只需去几次即可。”
“哦,久遥挑眉,然后明白了,“你是让我不要以易三的身份去?”
“当然。”凤独影点头,“你要以青王的夫婿清徵君的身份去,如此才不会引得天下瞩目,才会有“一人往,而天下皆随”的影响。你就如同农夫在田里撒播种子,有朝一日,你教出的那些学子再于民间广扬撒播,如此一代一代,天下凤气必然翻出新貌,会有更多正真正义的人,更少懦弱丑陋之辈。”
久遥闻言不由微笑,“撒播种子?这种说法倒是新奇又贴切。”
“其实我希望不止如此。”凤独影目光穿过窗纸,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是那此年轻的学子日后必然会有一些成为朝廷的柱石,我希望他们之中能多出一些贤臣良吏。二来居上位者,能看到的只有眼前三丈,能听到了也只是明堂内的禀报,我是希望百姓在被侵犯被迫害之时,敢于反抗强权,敢于据理力争,让我看到让我听到他们的悲伤的愤怒。久遥你今日撒播下的种子,他日就是百姓的声音,就是王者的眼睛与耳朵。”
“阿影。”久遥赞叹地伸手拥住她,“青州百姓有你,是他们的福气。”
凤独影温顺地偎入他宽厚温暖的怀抱,“久遥,似乎和你在一起,我就能变得格外的平静,就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久遥轻轻满足地笑了,胸膛微微震动,令彼此相拥的身体泛起阵阵酥麻。
于是他抱着凤独影一个翻身,相拥侧躺的两人顿变换了位置,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血石凤羽正落在她的胸口,鲜红的一点卧于雪白酥胸间,有着一种清靡艳色,他忍不住伸手摩挲,迷醉之中喃喃道:“阿影,先别管民间的种子,我们还是先种出一个儿子吧。”
话落,便拥着凤独影再次卷入云雨缠绵中。
那日,两人厮磨到午时才起床。
梳洗过后,凤独影拖着酸软的身体步出寝殿,殿外的宫女,内侍见她出来,都是偷笑着低头,饶是向来可以做到无视天下目光的凤王殿下,此该也不同得心底发虚,忍不住狠狠瞪了身后的罪魁祸首一眼,可那个祸首是笑眯眯地伸手为她整理着衣带,“阿影,虽然你有内力护体,但还是披件狐裘在外面,不然寒气入了体,老了时可得受罪了。”
于是乎,凤王殿下很是难得地脸红了。
她却不知,比之往日的端丽威严,因着昨夜与今晨的缠绵的她,眼波似水薇蕴春意,玉面沁霞略带倦意,身姿懒散脚下虚浮,步履间反添袅娜之态,周身萦着楚楚凤韵,以至好些个宫女,内传为着凤王这罕有的凤情而看呆了眼。
眼见清微君给青王披好了狐裘,叶莲舟上前,“主上,清微君,午膳已备好了。”
“摆在暖阁吧。”凤独影吩咐。
“是。”
两人用过午膳后,凤独影去了含辰殿批阅奏折,久遥则去了大医院的药房,选了几味补药,然后吩咐送到膳房煲一盅鸡汤。
汤煲好了,他亲自提着送去了含辰殿,推开殿门,便见凤独影正埋首小山似的奏折里。
“阿影,休息一会儿喝碗汤。”他将汤盅放在桌上。
“嗯。”凤独影应一声,却没有抬头。
久遥见此,将热汤倒在碗里,然后端到书桌前,再以汤匙舀了送到凤独影嘴边。闻得香味,凤独影自然张口接了,目光依旧停留在奏折上,眉头慢慢锁起。
一碗汤喂得差不多时,凤独影蓦然啪地合上折子,怒叱道:“蠢材可恶!”
久遥见她动怒,知道这汤大约是喂不成了,便将剩下的自己一口气喝完,放下碗,才道:“怎么了?”
凤独影将折子递给他,道:“覃城府尹一起上折,要在漏河上修一座大东朝第一的水坝!到底该是何等愚蠢的人才能想出如此愚蠢的主意?以倾国之力来一座水坝,等到有朝一日敌国来袭,只需派上百人将堤坝掘开,则青州十数城都淹于洪潮中!”
久遥翻开折子,凝眸扫去,不由也皱起眉头。
覃城位于澜河边,遇上雨量丰足的年月常遭水淹,而塑城与澜河则隔着一个覃城,虽与覃城毗邻而居,却与覃城恰恰相反,从无水患不说,反而是
到了旱季抽水。风独影自到青州,体察民情,顺从民意,于是这两城府尹一合计,便决定上折,请求主上允他们所请,在覃城的上游莫山谷修一座大水坝,一来是汛期拦截洪水以确保覃城不再遭灾,二来是水坝建好后,可自莫山谷那儿修一条人工运河到朔城,以引水解救朔城旱情。还道两城名士皆认为此举利国利民,并有数名富商愿共同捐资十万银叶修坝,两城百姓更是翘首以待,如今冬季少水,正是动工之期。
“这真要是修了水坝,岂不以后再也吃不到雪雁鱼了。”久遥喃喃道。
“嗯?”风独影不解,“什么雪雁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