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卫一听,更是竖眉毛瞪眼睛了,趾高气扬地叱道:“就算有争执也不能绑人,我们公子千金之躯是你等贱民能碰的吗?还不快快给公子松绑!”
“千金之躯吗?”久遥挑眉笑了笑,目光望向南宫秀,反正“礼”已经尽到,人家不接,那也不必再费口舌了。
南宫秀自然会意,身形一动便飘上台阶,抬手便按住那欲拔刀威慑众人的守卫,“去,请你们厉都副。”话却是对另一名显然胆子要小一些守卫说的。
另一名守卫看着这么多人来势汹汹有些畏惧,早就想要去搬救兵了,一听南宫秀的话马上便跑进了都副署,通报都副大人去了。
南宫秀将按着的守卫轻轻一拨,那人身不由己地连连后退,等站稳了时已是退出了十几步。
都副署的阶前,风独影抬首跨步而入。
跨过大门,便是一个约有十余丈长宽的演武场,两旁架子上插满了刀枪剑棍等兵器,穿过演武场正对着大门的便是都副署的正堂,两旁的长廊各一处侧门通往后院。
此时是申时四刻,偏西的日头谈金里微带绯红,洒落于演武场,点缀出几分苍厉之色。
风独影不紧不慢地穿过了演武场,然后在一排架前站定,目光略过那些已生锈迹的兵器,脸色更是冷了几分。
南宫秀看她的姿态,知她不会入那正堂,便指派着两名侍卫去堂里搬来了两张太师椅放在演武场的左首,请她与久遥坐下。再一挥手,被绑着的厉翼及二十名军士整齐地被押上前来,一路挣扎到此,早给侍卫们制服得没了气力。膝窝处被侍卫抬脚一踢,二十一人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两人刚坐下,便听得左旁的长廊那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便见一名方脸中年男子领着数名亲兵穿过侧门出来,那名胆小的守卫正在前边小跑着领路。不用说,这中年男子便是徕城都副厉刚。
厉刚才走到演武场,便有一股浓烈的酒气传来,再加上发红的面孔,显然他方才正在喝酒,而且喝了不少。守卫虽是告诉他“有群强人绑了公子闹到都副署来了”,但未亲眼见到时还不相信这徕城里有人敢动他厉家的人,此刻看到地上狼狈跪着的厉翼,顿时眉骨跳动,大声喝道:“谁干的?”说话的同时目光震怒地扫向端坐于左首的风独影与久遥,怒火又添了两分,“你们俩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在本都副面前也敢如此猖狂!”
风独影垂眸看着地上,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久遥也坐着不动,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厉刚,道:“在下夫妻只是赶了一天的路,腿有些发酸了,所以借都副署的椅子坐坐,厉都副不至于如此小气吧。”
他的神色与话语放在厉刚这不啻是一种挑衅,顿时眼睛像刀子似的扎在他身上,“本都副面前也敢如此放肆!来人!拿下!”
厉刚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亲兵便走向久遥和风独影,只不过南宫秀随意目光一扫,那两名亲兵不由自主便脚下一顿,竟是不敢向前。
“厉都副要拿人也容我说完话呀,反正都在你眼皮底下,又跑不了了。”久遥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厉刚眉头拧起,目光扫过南宫秀,又扫一眼眼前这群看似普通又似来者不善的人,手按在刀柄上,同时吩咐身后的亲兵,“去扶公子起来。”
那两名亲兵当即转身往厉冀走去,可还没走到厉冀跟前便又被人拦住。
厉刚见此,眼中寒光一闪,冷声喝道:“怎么,你们是想要造反吗?”
他习过武,眼光自然是比儿子要强些,知道面前这些看似平常的人都身怀功夫,虽还不知此事起因,但猜测着定是儿子不小心惹上了这些江湖强人,而江湖上的人向来仗着高强的武功,并不将官府放在眼中,所以他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向身边一个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会意,转身离去。
那亲兵一动,南宫秀便望向风独影,询问是否要拿下。
风独影摇摇头,抬手招他俯耳过去,轻声吩咐了一句。
南宫秀点头,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出大门去。
久遥笑吟吟地答着厉刚的话,“闹事造反这些,在下倒觉得贵公子比我等更有本事及胆量。”然后赶在他出声之前继续道,“都副大人,我与拙荆路经徕城在旺福楼用膳时,贵公子与其随从不顾拙荆当时眼睛不便,只因挡住了去路便将拙荆踢倒在地,我上前想要理论,贵公子与随从便对我拳脚相向,武力不及之时就取出匕首,竟将伤人害命视作等闲。好在我习了几年武,在贵公子刀下保得性命,却不想贵公子记恨在心,从军营里调来这一队士兵,要将我夫妻斩于刀下,要不是这些随从在,我们夫妻已是黄泉之客了。”他简略地将事情述说一遍,目光看到厉刚,看似平淡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迫力,“如今来此,只想请都副大人评理几句。”
那目光令厉刚有片刻惊疑,但他很快便抛开这莫名的感觉,冷笑道:“评理?评什么理?你那些不过一面之词,本都副看到的是小儿与诸位军士皆被尔等武力胁迫至此,都有一声的伤!”
“都副大人不信我的话,大可叫来旺福楼的掌柜、伙计及当时在场的客人,还可以去问如今门外围看的百姓,他们都是亲眼目睹了贵公子的所作所为。”对于厉刚的颠倒黑白,久遥依旧笑语从容。
“哦?”厉刚目光穿过演武场,“有谁看到了?有谁要来作证?”
大门处围着许多百姓,还有些悄悄跨入了门里倚着廊柱往这边看,可此刻厉刚目光扫过,那些百姓全都畏缩后退,并无人敢上前或出声。
厉刚心头连连嗤笑,这些贱民就是这样的轻贱!他目光移向久遥,满脸不屑,“如此看来,显然是你等诬陷我儿!”
他的儿子他自然是了解的,但就算此人所言不假那又如何,这些贱民如何能与他们相比,本就是他们踩在脚底下的泥尘,便是伤了杀了几个又如何,最多不过赔些银钱了事就是,更何况眼前既没伤也没死,反是自己的儿子吃了亏。想至此,不由火冒三丈,这些贱民竟敢欺他!
看到那些百姓的退缩,久遥摇了摇头,然后执起风独影的左手,“厉都副,我夫人手上这伤难道是为了要诬陷贵公子自己弄的不成?还有眼前这些与贵公子跪在一起的军士,难道也是为了要诬陷贵公子所以我们想法子找来的不成?都副大人,虽然贵公子在你眼中是个宝,可在我等眼中却比不上墙角边的一根草,还真没那闲心去为了诬陷贵公子而在此浪费这么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