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秦衍,情绪微动,好久后,他才道:“你放心。”
他声音里是他人从未听过的温柔:“我不会有事。你做的梦只是一场噩梦,师父在,你梦里那些事,永远不会发生。”
“是啊。”
秦衍睫毛微微下垂,从这个角度看,这个一贯如崖间青松的青年,竟是多了几分少有的柔和。
江夜白目光在秦衍微微垂下的脖颈一顿,见那弧线如白鹤一般优雅,他眸色微黯,抬手轻轻按在被子上,转开了目光,慢慢道:“你先去休息吧。”
秦衍应声,扶着江夜白躺下后,他便去了隔间。
江夜白静静注视着隔间的方向,好久后,他才闭上眼睛。
*** ***
鸿蒙天宫一夜夜雨,傅长陵睡在洞穴里,也是辗转反侧。
根据檀心的话,他大概已经猜出来,这个洞穴所在之处,就是万骨崖。
万骨崖这地方,在以前几乎就是个禁地,没有任何地方记载这地方怎么形成,只知道大概是十八年前,这里突然就变成了万骨崖,传说中,这里地处极阴之地,因此汇聚了十万阴魂,极阴之地,滋养鬼魅,同时也容易有些天材地宝,因此多年来,一直有修士不怕死的来万骨崖逛一逛。但这地方极其凶险,哪怕是傅长陵渡劫期来这种地方,也要极其小心。
但是在傅长陵十九岁那年,万骨崖阴魂突然消失,从此这里就成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崖,后来傅长陵来查看时,也不过就是骨头多了点。
如今按着时间推算,当年万骨崖阴魂消失,这个始作俑者,估计就是当年的秦衍。
往生花长在万骨崖,秦衍取得往生花送给他之后,这些阴魂突然消失无踪,怎么看,这件事都和秦衍的关系千丝万缕。
如果这里当真是万骨崖,他倒当真有些不知所措。这地方本就凶险,他自己又失去了金丹,哪怕还带着他爹给他的一干法宝,可法宝总有用尽的时候。
唯一有些安慰的,就是檀心在的这个洞穴。这里有一个天然结界,在万骨崖中独立存在,只要不出这个洞穴,大致就是安全的。
可这个结界隔绝了危险,也隔绝了秦衍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
傅长陵在夜色中拿出秦衍给他的玉佩,那是个圆形玉佩,卷云纹路中雕刻着一条含珠小龙,质地算不上好,刻工也颇为生疏,怎么看,都像个孩子的玩具。
可就这么一个玩具,却是一个被秦衍用血锻造的灵器。
而后,他把这块玉佩给了他。
想到这一点,傅长陵抿唇笑了起来。
他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想起落入江水前最后一刻。
尽管最初他也有些失望,可是等真正平静下来,他想起秦衍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他都忍不住有些高兴。
因为他为他迟疑,为他挣扎,为他害怕。
秦衍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他心里,傅长陵,终究不是个路人。
想到这里,傅长陵忍不住拿着玉佩狠狠亲了两口。
而后他将玉佩抱在怀里,扬着笑容闭上眼睛。
慢慢来。
他告诉自己,他有一辈子的耐心,慢慢磨一个人。
第四十章 当务之急,先找到傅长陵
傅长陵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醒过来后, 他感觉身上舒服了很多。檀心睡在他给他用水貂毛做的小窝里, 他可能从未睡过这么舒服的地方, 傅长陵起身了, 他还在“咻咻咻”的打着小呼噜。
傅长陵到了旁边小溪里给自己洗了个澡, 小溪溪水极寒, 下去后免得不让人一个激灵,但是这样的冷对于身体上的疼痛却是极好的,有些许镇痛功效。而且这小溪滋养着旁边的骷髅花,花根部蔓延到溪水之中, 让溪水变成了药汤, 傅长陵在小溪里待了一会儿, 檀心便慢慢醒了过来。
他揉着眼睛看向泡在溪水中的傅长陵,打着哈欠道:“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呀?”
傅长陵靠在溪水中:“我睡不着了不得起吗?”
“今天还做烤地鼠给我吃吗?”
傅长陵犹豫了一下。
这烤地鼠是檀心出去抓的, 他不能一直待在这山洞里,既然来了万骨崖,他一定要想办法拿到往生花才是。可如今他灵力尽失, 不得不依靠檀心,于是他做出了向往的表情来:“烤地鼠是不错, 但是若能烤只灵狐什么的, 或许风味更佳。”
一听这话, 檀心眼睛顿时亮了,可他想了想,又有些失望:“我不知道灵狐是什么。”
“我知道呀。”
傅长陵抬头看了一眼山洞外:“可惜, 我没有灵力,出去怕也是死路一条。”
檀心听着傅长陵的话,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似乎开始想什么办法,傅长陵仰着头,做出享受的姿态,用眼睛斜瞟檀心,嘴上感慨着道:“哎呀呀,要是手里有把有灵力的剑就好了。”
檀心不说话,似是挣扎,傅长陵点到即止,闭上眼睛躺在泉水里开始放松疗伤。
他如今虽然金丹没了,但也不是完全任人宰割。
他毕竟是一位剑修。
剑修最重要的,就是本身的剑意。他虽然没把当年那副渡劫期的躯体带回来,但是他的神识和剑意,却是留在他神魂里的东西,并不会因为重生而忘却。
如果能有一把本身就有灵识的剑,这把剑自己有灵力,那他在万骨崖中,或许还能拼一拼。
除却剑,他还能写一些符咒,如果檀心愿意帮他,借一点灵力,就可以催动这些符咒。
符咒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一种语言,人用这种特殊语言与天地沟通,向天地借力,对这门语言掌握越精纯,和天地沟通能力越强,能借到的能力也就越大。他的符咒自然是没有问题,只需要些许灵力注入灵符之中催动即可。
檀心要是不愿意,他也能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将灵石想个办法和符咒结合一下……
傅长陵思索着如何解决现下的状况,没一会儿就到了吃饭的时候,檀心又跑到外面去抓了几只灵鼠,傅长陵娴熟的扒皮抽筋,两人又开始坐着一起烤灵鼠吃。檀心一面吃一面偷望傅长陵,颇有些羡慕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以前也不大会,”傅长陵从灵囊里翻找出一套酒具,然后又拿出一坛酒,给自己倒了酒后,一面吃烤灵鼠,一面喝酒,慢悠悠道,“后来家里人没了,自个儿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了许多年,什么都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