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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290)

作者:墨书白

“师兄情根初生,对我之情,尚且不深。”傅长陵笑起来,神色中带了几分恳求,“还请师父多多引导,我身死之后,师兄之道,或许可成。”

“傅长陵……”

谢玉清急急出声,似要劝阻,傅长陵并不说话,他只是看着江夜白,等候着江夜白的回应。

江夜白注视着他,没有人敢应下,却也没有人敢不应下。

这是天道给予两界的生路。

许久之后,江夜白艰难开口:“好。”

“那请尊主携渡劫期以上修士,随我共建法阵。”

傅长陵说着,便转过身去,他往前踏了一步,身形便消失在原地,等再出现时,已是在悟道塔上。

傅玉殊和苏问机等在原地,傅长陵抬起手来一挥,数十道法阵便立在秦衍所在的城池和乾坤城之间。

“问机,”傅长陵转头看向苏问机,“等一会儿,拦着师兄,别人他过来。”

苏问机愣了愣,随后抬起手来,恭敬行礼。

而后业狱云泽两界还活着的渡劫期以上修士,除了秦衍,纷纷出现在悟道塔中间。

傅长陵已在传音中说明了阵法的构建方式,所有人围着塔中法阵选定位置站立,傅长陵站在法阵之中,抬手一扬,便留下十分卷轴。

“这是《太虚阴阳度世经》十卷,此十卷含天地法则,度人向善,等阿衍回来,将这十卷经书交于他,愿他好好研读,得成大道。”

说着,傅长陵看了众人一眼:“傅氏有言灵之能,若不受术法所控,可言天地万物。天道作为实现其言语之交换,会抽取此人一切。”

“等一会儿诸位修建法阵,我以言灵之术恢复两界灵气,若还留下白骨,还请诸位将我炼化为灵脉山川,永留于世。”

===《琢玉》_66===

“长陵……”

傅玉殊终于忍不住开口,傅长陵转过头去,看向站在边上的傅玉殊。

傅玉殊怀中抱着檀心剑,他似乎是在竭力克制自己,他眼里有着水汽,傅长陵看出他眼中不舍,他轻轻一笑:“父亲,儿子不孝,还望父亲原谅。”

傅玉殊没说话,好久之后,他笑起来,声音打着颤,却还是哽咽开口:“没事,你……你很好。我和阿尘,都很高兴。”

傅长陵没有说话,他笑了笑,转过头去,环顾四周。

他目光所及之处,谢玉清率先跪了下来,随后周边人一一跪下,片刻后,一直在用神识观望着塔内场景的修士跟着跪下。

一人跪,万人随,人如浪潮一般跪在地上后,林间鸟雀走兽,似乎也有所感知,纷纷扬起头来,看向悟道塔。

“谢圣人。”

谢玉清哽咽开口,所有人都唤着傅长陵“圣人”。

傅长陵看着面前的景象,他不由得笑起来。

“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个普通人。”

他会害怕,他软弱,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好好活着,有一个家,有爱的人。

只是他爱着一个人。

那个人爱这世界,爱这山川。

于是他跟随着他的脚步。

上一世他死去,傅长陵生无所依,于是以命续云泽。

这一世他活着,傅长陵心有所念,于是以命护苍生。

“傅长陵两世救世,两世为圣,”傅长陵笑起来,“都只为一人。”

说着,傅长陵盘腿坐下,手捻莲花,所有人都跟随着坐下,片刻之后,光芒从每隔人坐下一一升腾而起,傅长陵脚下法阵扭转。

“天地无法,”傅长陵念出解开傅氏禁言咒的咒语,缓慢出声,“愿两界灵气复苏,再开盛世。”

话音刚落,所有都察觉傅长陵身上一路流出,灵气所过之处,绿叶抽芽,草破实土,干裂的土地被草地弥补填满,枯竭的河道重新有流水潺潺。

这一切朝着周边无限蔓延,秦衍正站在尸体中喘息着,就看见自己脚下有绿草生长,所有尸体化作泥土,融入脚下土地。

风中夹杂着熟悉的灵力,脚下青草不一会儿就郁郁葱葱。一朵小花从他脚下悄然绽放,而后直起身子,灿烂盛开。

秦衍愣愣看着草长,树生,花开。

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向远方悟道塔。

磅礴的灵力从悟道塔方向向两界不断延伸,秦衍张了张口,脑海中闪现出昨夜傅长陵的笑来。

“阿衍,其实,你放不下业狱的吧?”

“师兄亲我一口,什么事儿都有办法。”

“师兄,”那人站在门口,远处晨光破开薄暮而来,拉长他的影子,他背对着他,声含隐咽,“我好喜欢你。”

“傅长陵……”

秦衍的心颤抖起来,他骤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朝着悟道塔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然而冲上前去不过数里,第一道法门便无形挡在他的身前。

那一道法门是傅长陵的手笔,他好像端坐在他面前,平静望着他。

秦衍握着剑的手都在抖,他几乎是毫不节制灵气,一剑挥砍过去,轰然劈开法门。

这样巨大的动作,震得乾坤城都颤抖起来。

苏问机毫不犹豫起身,领着人便赶了出去。

秦衍一路劈砍过傅长陵留下的法门,每一次动静都大得所有人都能感知,他一人似如千军万马,一剑碾压众生。

而傅长陵闭着眼睛,他已经感知不到外界,他只觉得脚下阵法正在源源不断抽取他的灵力,让他化作山川、河流、星辰、日月之光。

悟道塔承受不住天道所给予的法阵,一层一层往下坍塌。

而秦衍一剑一剑砍过傅长陵设置的障碍,等到达乾坤城前,他早已力竭,可他还是提剑站着,苏问机领着人站在乾坤城门口,他看着喘着粗气的秦衍,忍不住开口:“阿衍,别往前了。”

“我要,见傅长陵。”

秦衍低低喘息,苏问机看着他的剑,神色平静:“你见了他,要做什么呢?”

做什么呢?

他做着最正确的事,做着最对的选择。

用他一人换两界,这本也是秦衍一贯的抉择。

是大道,是正义,是扬善,是天道。

可是在苏问机问出声那一刻,他却觉得自己所有过往信念都翻涌着。

他想问一句为什么。

傅长陵从不是恶人,傅长陵从未做过坏事,为什么偏生是他,独独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