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呢?”傅玉殊笑起来,“她只要还是蔺尘,我就会喜欢她,别说她忘了我,就算有一天我忘了她,我想,我一见到她,也一定会喜欢她。”
“我喜欢的是这个人,不是这份回忆,不是么?”
傅长陵没说话,他静静喝酒。
夜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傅玉殊从灵囊里自个儿也掏了壶酒,漫声道:“看来长陵兄心有疑惑啊。”
“嗯。”难得有人同他聊天,缓声道,“的确。”
“你喜欢的人把你忘了?”
傅玉殊带了几分偷掖,傅长陵点头,坦然道:“忘了,不仅忘了我,还同我说不会喜欢我。”
“这么惨?”傅玉殊挑起眉,傅长陵想起傅玉殊的理论,不由得道,“照你的说法,他既然当年喜欢我,如今就算忘了我,也当喜欢我才是,他怎么就不喜欢我了呢?”
“你努力过了?”
“努力了。”傅长陵想了想,随后认真道,“还挺努力的。”
“唔,”傅玉殊思索片刻,“那可能,喜欢你这件事……”
傅玉殊迟疑着道:“本身就是个意外?”
这话把傅长陵说愣了,傅玉殊缓声道:“我也就是打个比方,比方说,如果人的缘分是天定的,比如我喜欢阿尘,这是命定的事儿,那么你和你喜欢那个人,可能不是命定的。”
“不是命定?”
“对。”傅玉殊点头,“你们本来就不该互相喜欢,你和他的喜欢,就是在某个节点上,突然就错了。他喜欢你这件事错的,他本来,也不该,不会喜欢你。所以他把你忘了,也自然而然就不喜欢你了。”
傅长陵说不出话来,他觉得有什么哽住了自己,哽得心头发疼。
他觉得傅玉殊说的话,或许有那么几分正确,其实他对秦衍的感情,他从不去深究。
无论秦衍说多少次,自己与上一世的人不是一个人,他都不会去多想,或许本身就是因着,他内心深处隐约已经明白,无论多少次,他终究会喜欢这个人。
他是晏明的时候,傅长陵喜欢晏明。
他是岁晏魔君时,傅长陵喜欢岁晏魔君。
而今他是鸿蒙天宫大弟子秦衍,无论早晚,傅长陵终究会喜欢秦衍。
早一点晚一点,他并无所谓,始终是那个人。
所以他不执着,不深究。
可秦衍与他不同,这一世的秦衍不喜欢他,所以他会拼命区分告诉他们,他们是不一样的
期初他还觉得,秦衍说不喜欢他,是因为他还没有了解过自己。
他甚至还担心过,如果秦衍喜欢他,该怎么办。
毕竟,于他骨子里,他始终难以放下秦衍灭他全族之事。
无论秦衍上一世为他做过多少,他们之间有多少误会,甚至这一世的秦衍什么都没做过,他内心深处,始终介怀着这件事。
所以最初他去鸿蒙天宫,不过只是想要陪伴秦衍,期望这个人这一世,能走上与上一世不同的路。
只是随着陪伴时间变久,他越了解这个人,就越沉沦,一面害怕他给回应,一面又害怕他不再喜欢他,给不了这个回应。
鸿蒙天宫迷恋于他作为师兄的温柔,万骨崖八年苦守思念成执,相逢再见,同他笑语相谈,再看他身饲万鬼。
这一切都成了彻底击垮他的利刃,让他不得不弯腰低头,屈服于这份感情。
可他内心深处,始终明白,这份感情是错的。
秦衍不能喜欢他,而他也不该喜欢秦衍。
所以秦衍拒绝他,他也能从容而应,安安静静退到他该退的位置上。
只是哪怕他清楚了一切,在有人这么直言的片刻,他还是觉得疼。
就像秦衍直接和他说,“我这一辈子不会喜欢你”那一刹那,始终是利刃穿心,疼得他哽咽无言。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就是笑了笑,转过头去,看着天边明月,没有多说。
飞舟穿梭在云雾之中,傅玉殊看了看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不喜欢就不喜欢,你喜欢他不就行了?”
说着,他笑起来:“其实喜欢一个人是最自由的,谁都管不着你,也不喜欢谁回应。喜欢在你,不喜欢也在你,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这段感情里,你占了上风?”
听到这话,傅长陵忍不住笑出声来,觉得傅玉殊这人劝起人来,当真是个极会找乐子的。
两人一面聊天,一面喝酒。
傅玉殊同他说自个儿和蔺尘的过去。
他和傅玉殊说自己和秦衍的往事,说得不多,隐去了重要的事,但傅玉殊却也听得明白。
两个人对月畅谈,直到傅玉殊喝到他有些困了,傅长陵才扶着傅玉殊回了房。
他伺候着傅玉殊上了床,给傅玉殊盖上被子,傅玉殊睡觉的时候也是笑的,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二十出头的傅玉殊和他后来记忆里的父亲最大的区别,就是现在傅玉殊,笑容是真的。
后来他父亲也很爱笑,甚至于很少没有他不笑的时候,可是那笑容却从来不到眼底。
就像他。
他看着傅玉殊,静静站了一会儿,终于才道:“好好睡吧。”
说完之后,他转身走了出去。
回去的时候,秦衍已经睡下了,他走进屋里,站在床边片刻后,终于还是坐在秦衍边上。
秦衍呼吸声很均匀,他大概是真的累了,竟然连他坐在他身边都没察觉。
傅长陵听着秦衍的呼吸声,感觉内心一点点平静下来。
“错了就错了吧,”傅长陵轻声开口,看着地上流淌的月光,“我也认命。”
说着,傅长陵站起身来,回到了自己的床榻。
秦衍听他睡下,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缓了片刻后,终于又闭上了眼睛。
后面时日到是过得很快,约过了十几日,飞舟便到了鸿蒙天宫山脚下。
飞舟落地之后,一行人下了飞舟,傅玉殊收了灵舟,随后就听有人唤了一声:“少主。”
所有人一起回头,这时便看见一个身着白袍、面带白色面具、背着一副剑棺的青年站在鸿蒙天宫门口,他身后停着一架飞舟,似乎是等了许久。
他走上前来,朝着蔺尘恭敬行礼:“少主,”而后又转向傅玉殊,“傅少主。”
蔺尘点点头,随后转头看向越思南,同越思南道:“这是我堂弟蔺崖,你跟他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