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她的声音没了。对外宣称她病逝离开。那时候我就知道,她去了乐国。”
“而我和我情郎的事情,也被父母发现,我的孩子没了。”
“他们问我是谁,我始终没说,接着他们告诉我,我不可能嫁给一个身份低贱的人,哪怕我死了,也不可能。”
“后来呢?”
傅长陵敲打着手心,发问道:“越思南怎么跑的?”
“后来,我的情郎一直在乐国,没有回来,然后蔺家少主蔺尘和傅家少主傅玉殊大婚,大婚当天,傅家突然就退了婚,不久后,傅玉殊也消失了。”
“这时候,我的情郎终于回来,他告诉我,说越思南被蔺尘救了。”
听到这话,傅长陵豁然抬头。
他捏紧了手中金扇,努力克制着情绪,低哑出声道:“你说,是蔺尘救了她?”
“对,”越思华轻笑,“外界都说是蔺尘以人炼脉,可你也知道了,真正决定以人炼脉的,是云泽仙界高层中的人。而蔺尘当年虽然是鸿蒙天宫长老,但蔺家人少,又鲜少与俗世交流,他们长老之位,本也只是鸿蒙天宫纪念剑尊叶澜出身蔺家所设置。蔺尘又年轻,哪里有什么实权?以人炼脉这事,我知道,她都不知道。”
“她是无意发现的,发现之后,她无法容忍仙界用这样的邪术,于是一直在和仙界抗争。傅家之所以退婚,也是这个原因。我的情郎告诉我,蔺尘把乐国百姓的魂魄都收集起来,全部催化成了阴魂,然后设置了一个阵法,开辟出了一个万骨崖。谁都不敢进去,她也不敢出来。”
“然后呢?”
傅长陵发问得有些极了,越思华不免奇怪,看了他一眼后,接着道:“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又出现了,而傅玉殊这次也出现了。听闻她被蔺尘劫持,然后被救了下来。救下来之后,大家发现,他失去了玄灵根。”
听到这话,傅长陵不由得有些诧异。
玄灵根是傅家特有的一种灵根,是指本身灵根之外,还有一根灵根,这灵根最大的作用,就是拥有灵根的人,天生就能领悟阵法。
一般的道修,无论是阵法还是符咒,对于他们而言,都是重新学一门语言。可对于有玄灵根的人来说,这些与天地沟通的语言才是他们的母语,故而无论他们修为如何,他们绘制的阵法,天生就近乎完美。
天生有玄灵根,那傅玉殊生下来,便该是傅家内定继承序列第一人。
说着,越思华嘲讽出声来:“傅家家主之争,他本来就排在第十一位序列,全是因为玄灵根,才成为少家主。如今失去了玄灵根,他拿什么和人争?不过,他聪明啊。”
越思华冷笑道:“他来找我,让我助他一臂之力,帮他拿到少家主的位置。我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他答应我,如果我嫁给他,他可以,让我和喜欢那个人,一直在一起。”
“他不会碰我。”越思华平静下来,“甚至不会管我生育,我的孩子,一样有家族继承权。只要我帮他成为傅家家主。”
“再好的买卖不过了,”越思华低声道,“不是么?”
傅长陵听着,有些震惊:“所以……”
他不可思议道:“傅长言……”
“他不是你爹的儿子。”越思华笑起来,“而你,你又知道,你是谁的孩子么?”
“你呀,”越思华走到傅长陵面前,弯下腰来,她带着笑容,柔声道,“就是那个,傻到明明保护了百姓,却被当成魔头,在审命台被你爹亲手斩了的蔺尘的儿子!”
“知道了吗?”越思华盯着他,大声道:“是你爹,亲手杀了你娘!而你,以前最讨厌、最恨、提起来就要骂的那个女魔头蔺尘——”
“她就是你的母亲!”
第七十章 师兄,酒好喝么?
听到这话, 傅长陵有一瞬间恍惚。
他愣在椅子上, 想起年少的时候。
其实他知道自己是蔺尘的孩子, 很早的时候, 在他爹告诉他他背上的剑骨, 不能告诉任何人。
在他听到, 这世上有一个女魔头, 她曾是他父亲的未婚妻,而后她杀了许多人,天下谁都容不得她的时候,他就猜到, 这个人, 是他的母亲。
这世上这么多妖魔, 他独独恨这一个,就是因为, 这是他的母亲。
他恨她自私。
恨她作恶多端,害他命途多舛。
恨她为求修道,毁尽前程, 害他要背负着她的罪孽,苦行一生。
上一世, 他恨她至死, 哪怕他父亲临死前, 也曾对他说,他母亲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让他不要怨恨。可他还是克制不住。
只是上一世爱恨太多, 这从未谋面的人,也就没有那么浓墨重彩。
可他对于这位母亲,始终是怀抱仇恨的。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意识到,他母亲或许含冤。
而在他得知他母亲含冤那一刻之间,他又得知,是他父亲,那个生他养他,想尽一切办法藏他的父亲,亲手杀了他这位,或许没有任何瑕疵,含冤而死的母亲。
傅长陵突然觉得有些荒唐。
他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觉得似乎应当哭,又哭不出声。
也就是在这一刻,一个人突然站了起来,站到他身侧,抬起手来,挡在他身前。
他的衣袖是纯白色,上面印着卷云纹路,抬手一挡,他便看不见了越思华,看不见了烛光,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这个人,稳如泰山,立于他身前。
他隔绝的是,是所有绝望与风霜,给了他一片安隅之地,让他能缓下心情。
“夫人说话,可退后些。”
秦衍平淡道:“我师弟不喜欢他人靠他太近。”
听得这话,越思华抬起头来,看向秦衍,她盯着秦衍,秦衍神色不动,只道:“退后些吧。”
越思华不语,许久后,她嘲讽一笑,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后,淡道:“秦小友,对你这位师弟,倒是关照很。”
“他身边无人管照,”秦衍平静他,“我是他师兄,自然会多照顾他。”
“若你知道你师弟骗了你呢?”
越思华挑起眉头,秦衍抬眼,只问:“他可曾害我?”
越思华愣了愣,秦衍又道:“哪怕害我,自我接纳他入鸿蒙天宫,那便是我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