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把这九年抹去,从二十一岁开始,重新生活。”
叶思北看着这封信,她擦过眼泪,回了那个女人。
“我们都可以。”
越来越多的证据出现,越来越多的被害人涌出。
一切似乎是重头开始,又并不一样。
那些时日,叶思北一面配合着警察办案,一面打听着秦南的情况,同时着手开始准备搬家和找工作。
按照叶念文的分析,秦南大概率要判刑,这对于她政审有很大的影响,她也就放弃了考公务员的打算,重新向省会投简历,干自己会计的老本行。
叶领试探着问过她,如果秦南真的坐好多年牢,要怎么办。
他坐牢出来之后,很可能会失业,找不到工作,有可能要靠她养。
叶思北吃着饭,听抬眼看叶领:“那您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叶领一时语塞,叶思北吃着饭,转头看向叶念文:“叶大律师,你要加油啊,以后姐姐得靠你接济了。”
叶念文一听叶思北的话就头大,他点头:“行,我这就给你要饭去。”
一家人笑起来,叶思北吃完最后一口饭,看向叶领:“爸,你放心,到时候我就带秦南去要饭,饿不死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从深秋转到冬天。
南城冬天很少有雪,但却是一种北方难以理解的湿冷。可叶思北还是坚持六点起床。
秦南不在,她反而过上了秦南期望她过的日子。
秦南希望她能多运动,她就每天早上起来跑步,有时候会拿秦南的拳击手套,自己对着空中练拳。
她从网上学会了自己绑手套,学会了很多要领。
除了运动,她还养了一个习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时间里,她最后一次见到秦南前收到了他的信,她也开始喜欢和她写信,每天晚上,夜深人静,她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就开始给秦南写信。
她告诉秦南她每天发生的事,比如说她给省会好几家公司发了简历,她开始备考cpa。
写cpa的时候她顿了顿,又觉得秦南或许看不懂,就改成了注册会计师。
比如说她学会了做新的菜,比如说她看见了冬天第一场雪,堆了个小腿高的雪人。
除了写信,她有时候也在梦里见到秦南。
梦里的秦南,有时候是孩子,站在父亲面前被人压在地上,奋力大哭;有时候是少年,在她对面那个班上,隔着玻璃看她,而这一次,她在梦里回头。
做梦做得多了,偶尔会半夜醒过来,她躺在床上,看着月光照在地毯上,她就会想起之前秦南躺在地上,背对着她,说的那一句:“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过有一个人,我一直希望她过得好。”
她想起那个背影,从夜里坐起身,点了支烟,站在阳台。
她其实该早点察觉的。
她想。
在秦南每次和她谈论过往,说起那个年少的姑娘,说起自己看着父亲被打断肋骨不敢报复的无力,抱着她在浴室说出“我爱你”,在学校天台上拥抱着她告诉她,他就喜欢不把人生托付给任何人时,她就该察觉到,秦南从来不是无坚不摧。
他也在某个地方,等着她领着他走出来。
不过还好,她站在阳台,看着天空落下雪粒。
一切都还来得及。
2018年过得很快,叶思北找到工作时,已经是一月底。
老板是个精英女性,她从网上知道叶思北的事情,看到叶思北简历后,就立刻联系了她,并答应她,等年后再来上班。
与此同时,叶思北也终于等到了开庭的消息。
叶念文拿法院传票过来,叶思北看见之后,发现传票有两张。
“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叶念文甩了甩手里的传票,叶思北抬眼:“好消息?”
“要开庭了。”
“坏消息?”
“姐夫和你一起开庭,你可能接不了他了。”
没想秦南是一起开庭,叶思北愣了愣,叶念文解释:“可能是年末法院清仓过年?”
叶思北被叶念文逗笑,她想起来:“楚楚呢?”
叶念文面上黯淡了些:“应该是和赵淑慧在同一天并案处理。”
叶思北想了想,她拍了拍叶念文的肩膀:“一起等人就好了。”
“姐,”叶念文听叶思北的话,迟疑着,“你……真的不介意楚楚了吗?”
“她过去为我出头这么多次,我没有说过谢谢,”叶思北想了想,“她也付出了应该有的代价,我不怨她。”
叶念文应了声,没有多说。
2019年2月2日早上,再审开庭。
那天早上,叶思北起床之后,她按照惯例去拿自己的运动衣,然而在打开衣柜,看见她衣柜里堆放了许久的裙子时,她脑海中闪过一审那天,秦南答应她,要给她买的裙子。
她看着衣柜里的衣裙,许久后,她取出了一套浅色系的裙装,她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化了妆,拿出带着珍珠点缀的项圈,为自己扎起低马尾。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女人平静坚定的目光,她告诉自己。
无论输还是赢,从今天开始,她要每一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她想怎么生活,都是她的选择。
还和上一次一样,林枫和叶家人一起来接她,他们一家人坐着林枫的车来到法院,到法院门口,叶思北老远就看到了很多记者。
除了记者,这一次还多了很多其他人,他们大多是一些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来,手里扯着横幅,写着“叶思北加油”。
或许是因为叶思北接受过访谈,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她大大方方从人群走过,记者反而平静有秩很多。
叶思北目光从那些年轻人脸上扫过,看见姑娘们冲她大喊:“叶思北,输赢不要紧!别怕!”
她笑起来,她点头致谢,和叶念文等人一起走进法院。
法院早有很多人提前来等着,叶思北跟着叶念文到法庭门口时,看见了很多陌生的女人,她们都朝她看过来,虽然没有介绍,但那一刻,叶思北却知道了她们是谁。
她们都是曾经沉默的、在这个世界上仿若消失了一般的受害者。
范建成没有提前到场,范家人似乎预料到结局,也没有过来。
孟鑫还和上一次一样站在门口,他看见叶思北,想了片刻,他走到叶思北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