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忆起那天晚上,她看着赵楚楚离开的背影。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多了个影子,赵楚楚半弯着腰,在玻璃外,用手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告诉她:“回去给报个平安。”
她挥了挥手:“好。”
她一瞬不知道到底什么记忆是真的,她茫然坐在车上,不断回忆着过往,想了好久,她还是从秦南那里拿了手机。
“没事,”她声音平静,“我就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思北秦南往赵楚楚家赶过去时,叶念文先到了赵楚楚家门口,他坐在路边,不断想着等见到赵楚楚后,要问她的问题。
他感觉等待的时间异常漫长,好像当年他给她表白那一天。
那天他凌晨五点起床,特意用啫喱水梳了头发,躲过黄桂芬的探查,悄悄出门,也是等在这里,等到女孩子背着书包和父母告别,蹦蹦跳跳出了院子,下了台阶。
他坐的位置,就是当初赵楚楚站的位置,他记得那么清楚,一点都没忘。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停下,赵楚楚开了车门,有些疲惫下车。
然后她就看见灯光下坐着的青年,他仰头看着她,含着水汽的眼里,满是质问和敌意。
赵楚楚关上车门,叶念文站起来。
赵楚楚愣了愣,片刻后,她仿佛是预料到什么,关上车门,站在原地,看着叶念文。
出租车朝着前方奔跑离开,下着小雨的大街空无一人。
赵楚楚轻轻一笑:“你来了?”
“为什么撒谎?”
叶念文沙哑开口,赵楚楚神色平静:“撒什么谎?”
“法庭上,”叶念文克制着情绪,“法庭上,你撒了谎!”
赵楚楚没说话,她目光扫过叶念文周身,语调没有半分波澜:“把手机和录音笔都拿出来。”
叶念文睁大眼,他不可置信看着赵楚楚,赵楚楚抬眼迎向他的目光:“我了解你,拿出来。”
“你当我是什么人?!”
叶念文猛地冲上去,他一把抓住赵楚楚领子,将她半提起来:“不用拿出来了,”他死死盯着她,“我抓着你的领子,我威胁证人了,就算录音也不作数,你放心了吗?!”
赵楚楚不说话,她看着叶念文失态,眼眶微红:“放心了。”
说着,她把叶念文的手拉下来:“先进屋吧,这里不方便说话。”
她转身踏上台阶,叶念文缓了片刻,跟着她上了楼梯。
赵楚楚家是一栋自建的两层平房,她带着叶念文进门,和父母打了声招呼,便往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赵楚楚放下包,疲惫招呼叶念文:“把外衣脱了,手机拿出来,口袋掏空。”
叶念文深吸一口气,按着她说的把外衣砸地上,口袋里的东西全拿出来,“啪”一下砸在桌面。
赵楚楚低头从桌上小保温壶里给自己倒水,喝了一口温水后,她稍稍平静些,正想说话,手机就响起来,里面传来她爸的声音:“楚楚啊,叶思北和秦南来问我们你在哪儿,怎么说啊?”
“让他们上来吧。”
赵楚楚垂眸:“没事儿。”
挂完电话,她背对着叶念文,缓了缓后,声音很轻:“想问什么就问吧。”
叶念文没说话,他脑子有些乱,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整理出最关键的问题:“你为什么撒谎?”
赵楚楚低头,没有半点迟疑:“在法庭上,除了安全套那件事,其他我没撒谎。”
叶思北和秦南走上二楼,停在赵楚楚门前。
赵楚楚和叶念文开着门,听见外面的声音,一起看过去,赵楚楚看着叶思北,神色如常:“我没撒谎。”
叶思北注视着赵楚楚,听赵楚楚有些疲惫开口:“那天晚上,郑强一直在找人喝酒,他太能喝,我陪了一会儿有点撑不住,范建成就让我借着照顾叶姐的名义,和叶姐一起,能躲就躲,所以那天我特别相信他,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其实你那天吐完之后就好了很多,和平时没太大区别,只是情绪不稳,话多,但认人、说话,都是很清楚的。”赵楚楚靠在桌边,转头看向叶思北,叶思北知道,她是说给她听,“你走之前,还在和我聊天,问我人生怎么这么苦,我告诉你,人生的困难是没有尽头的,我们只能一直走。”
“我记得。”
叶思北没有否认,赵楚楚垂眸:“我让你回家给我电话,我回家觉得困,给自己设了个一小时的闹铃,倒头睡了,等我醒过来,就看见给我发信息,说你到家了,我没多想,就睡了。”
“信息给我。”
叶念文站起来,急急伸手。
赵楚楚低头拿出手机,翻找了微信里的对话,递给叶念文。
4月9号00:07分,叶思北给赵楚楚发的信息,带着她家的定位,留了一句:“到家了。”
叶念文愣愣看着,秦南走上前,也看了信息,他伸手从裤兜里拿出叶思北手机,输入密码,熟练打开微信,翻找出当天记录。
没有记录。
“肯定是范建成……”叶念文握着手机喃喃分析,“他开车带着我姐到了小区门口,然后用我姐的手机发了信息再删除,电话也是,也是他打了又删了!凌晨的时候,我姐已经没意识了。”
“信息我没给警方。”
赵楚楚垂眸:“我一开始就想,叶姐怎么说,我怎么说。她说没意识,那就没意识。”
“那你为什么改口?为什么说安全套的事儿,不是你告诉我姐的?”叶念文不愿相信,他盯着赵楚楚,“你撒谎,你肯定在撒谎!”
“我最近总在做梦,”赵楚楚没理会叶念文,她看着叶思北,她想,这大概是这里唯一能明白她的人,“我梦见我们被关在一个笼子里,有好多人用棍子、用利刃在外面戳着我们,让我去咬你,让你来咬我,他们说我们都是罪人,犯错了,所以受到惩罚。”
赵楚楚神色有些恍惚,叶思北注视着她憔悴的眉眼。
她并不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可她却和她一样,剪了头发,洗干净指甲,穿着长袖长裤,素面朝天。
“我总在想我做错什么,我不该当销售,不该去酒局,我该给家里人打电话,该把你留下来。我每天都在问,我为什么没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