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跑上去,明亮的眼扫了一圈台下学生,有小小的骄傲充斥了她的内心,她不由得轻轻抬起下巴:“大家好,我是高一七班叶思北,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最美好的永远在未来》……”
她其实有点想听自己讲了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讲台上的女孩子,讲话的声音一点点小下去。
她开始听见水声,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放在了棺材里,冰冷的水从两边灌入棺材,慢慢挤满所有空间,她呼吸的空气被一一掠夺,感觉窒息到肺疼。
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拼命挣扎,她想奋力往水面游去。
她隐约看到岸上有一个人,他穿着黑色大衣,撑着一把透明伞,有些模糊站在边上。
他透过水面,静静凝望她,她不断朝着他招手,他却似乎看不明白。
直到最后,他朝她开口。
“你不该活成这样的,叶思北。”
也就是那一瞬,她猛地惊醒。
手机闹铃在她边上轻柔响起,她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她喘息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她机械性的下床,来到洗脸池,用冰冷的水泼上她的脸。
冷水扑面而来的感觉,和梦里被冷水彻底淹没的感觉有所重叠,一瞬之间,她脑海中竟然就想起了高中那次演讲。
她抬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略显憔悴的面容。
她静静注视着二十七岁的她,好久,她低下头,狠狠洗了一把脸。
这次她好像清醒多了。
她洗漱、准备早餐、换好工作服,从床头柜里取今天要用的钥匙。
然后拉开抽屉的一瞬,她看见散了一抽屉的避孕套。
紫色外壳,银白色条纹,是市面上少见的包装。
许多话一瞬间在她脑海中闪过
“被害人为一名年轻女性……”
“以后我不来了,好好照顾自己。”
“随身携带安全套,既预防传染病减少伤害,又增加生还几率。”
叶思北盯着抽屉里的安全套,想了想,最终还是拿了两枚,装进了包里。
和往常一样,套上风衣,在还泛着蓝的清晨出门。
来到公司时人还不多,公司里只有清洁阿姨,她坐到自己位置上,将还没拉上拉链的包随手放在桌边,随手开了电脑。
清洁阿姨低头拖着地从不远处移动过来,到了叶思北的桌边,拖把“哐”的一下,包就掉了下来。
“哎呀对不起。”
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清洁阿姨在包掉到地上第一瞬间就去捡,叶思北随后反应过来,也赶紧蹲下身去收东西:“没事儿,我来就行。”
话刚说完,她就看见清洁阿姨看着她掉出来的两枚安全套愣了,叶思北故作无事将安全套迅速收起,阿姨轻咳了一声,站起身道:“小叶自己收拾吧,不好意思了啊。”
叶思北知道清洁阿姨起身的原因,她支吾着点头,完全不敢抬头。
她仔仔细细将东西装进包里,等重新坐回位置时,公司里已经有其他同事零零散散走进来。
生活没有任何区别,秦南提出离婚这件事,仿佛没有太大影响。
她照常工作。
照常在大街上做傻逼的早操,在路人异样的眼光中,和同事一起鼓掌,大声喊着鼓励的口号。
照常开无聊的早会,看所有人溜须拍马,积极发言。
照常给大家拿外卖,倒咖啡,工作,下午四点不到,就看隔壁桌的王姐又来打招呼:“思北不好意思,我得去接孩子了,抱歉抱歉。”
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异样,就是她觉得自己,似乎更难感知情绪。
比如每天王姐拜托她加班的时候,是她最烦躁的时刻,可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像所有喜怒哀乐的能力都被剥夺了,梦里那种浸泡在水中的疏离感,一直留存到现实。
甚至恨不得多一点工作,让自己尽量减少可以思考的时间。
她对着电脑,机械处理做所有事务,一直到华灯初上,她猛地听到一声焦急的询问:“店里还有谁?”
叶思北听出是店长范建成的声音。
此刻六点不到,走得人不多,叶思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周边。
销售部的人几乎都还在,财务部这边就留下她和陶洁。
范建成扫了一眼,看见销售部的赵楚楚和陈晓阳都在,忙道:“晓阳,楚楚,你们在这里就好。”
说着,他抬起手来,在空中拍了拍,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后,提高了声音:“现在所有人都把手里的事儿都放下了啊,拾掇拾掇,跟我出去吃饭。谁都不许请假,请假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这话说得严肃,大家都察觉发生了大事。
“范哥,”赵楚楚和范建成关系不错,举手发言,“去哪儿啊?”
“万福地产的副总临时有个时间,说可以和咱们吃个饭,这是笔大单子,拿到了大家都有奖金。”
一听这话,陈晓阳当场吹了个口哨,赵楚楚也笑了起来。
叶思北听见万福地产,大概也知道了情况。
中介公司收益有两种,一种是卖二手房,另一种就是和新房合作,他们帮忙卖房抽点。
好的新房,自己有自己的客户盘,卖得也容易,能和好的新盘做合作,对于这些中介公司来说就是一笔大买卖。
万福地产即将开的新盘“天鹭”位置绝佳,学区又好,号称三年来南城最好的一个楼盘,好几家中介都在争抢这笔单子,富强早就盯紧了这块肥肉,今晚万福地产副总临时答应酒局,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信号。
一旦拿下这个单子,按照富强地产的规矩,他们在场所有人都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奖金。
钱是鼓舞人心的东西。
大家都兴奋起来,赵楚楚打开小包开始补妆。
她今天背的是一个绿色皮质手包,因为颜色特殊,她平时不太背这个包。
叶思北见她开始备战,便知道躲不过去,只能提醒这位主力:“记得带胃药,还有,和念文说一声。”
“算了吧。”
赵楚楚翻了个白眼:“告诉叶念文,他又得叨叨说什么女孩子不能去喝酒了。可我工作是这个,不喝酒,我喝西北风啊?到时候范哥把我给辞了,我总不能指望念文养啊。”
说着,赵楚楚涂好口红,又开始取了眉笔画眉:“现在房价多高,要不是爸妈,我和他都买不上房,买了之后他每个月工资也就够还个房贷,后面还要装修、生活、买车、生孩子,什么不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