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去帮君殊取他想要的灵草厮杀回问心宗,刚好遇到君殊和苏月璃在花园赏花。
她身上还带着伤,就看君殊取了一朵玉兰插在苏月璃发丝, 她忍不住又发脾气争执,争吵之后, 她气不过,自己下山去了一家小倌馆, 拍下灵石,让老板将所有清倌叫上来。
几十位美人鱼贯而入,纷纷跪在她面前, 她喝酒浇愁, 只道:“抬起头来。”
一干小倌扬起头来, 她扫了一眼,目光停在简之衍身上。
她没想过, 这样一间普通小倌馆,竟然还能有这样的绝色, 只是她心里装着君殊,目光一顿后,转过头去,点了简之衍:“就他吧。”
简之衍对她留下自己这件事似乎毫不奇怪, 所有人退下,他平静跪在地上。
秦晚也没说话,只是喝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凡人的酒, 醉不了修士,她像喝水一样, 一会儿后,反而冷静下来。
等彻底清醒,她才觉得荒唐,自己是问心宗的大师姐,乐城少主的未婚妻,到这里来,又算怎么回事?
她抛了两颗灵石,站起身想走,简之衍见她起身,慌忙出声:“仙君走了么?”
“我还需要得你同意不成?”
秦晚淡淡扫他一眼,简之衍慌乱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衣摆,一双眼满是哀求看着她:“是奴哪里做得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秦晚见他惶恐,反而放低了声音,温和道,“我有事,要走了。”
“仙君……”简之衍见她和声细语,大起胆子,“仙君可否买下奴才?”
“买下你?”秦晚挑眉,“你我初见,我为何要买下你?”
简之衍得话,一时愣住,眼中浮起绝望,但他还是放开秦晚衣摆,没有多言,只恭恭敬敬叩首:“仙君慢行。”
秦晚并不在意,转身离开,她下楼后,老板迎上来,一番攀谈,让小厮送着她出门。
走出后院时,她便见简之衍走在长廊上,由他人领着,去往另一个包房。
她不由得顿了脚步,迟疑片刻,指了简之衍问旁边小厮:“他这是去哪里?”
“去见新客。”
小厮笑起来:“简公子刚刚挂牌,许多人指名要见,爹爹正寻思着,要给他初夜卖个好价钱。”
听得这话,秦晚用神识一扫包房,见包房里似乎都是一些五十岁的老者,她突然就理解了简之衍方才的举动,若早晚要被卖,卖给她的确比卖给这些人要好。
只是想想,他们萍水相逢,也无甚干系,天下苦难者众,她又不是活菩萨,哪里救得过来。
于是她也没有搭理,转身离开。
走在路上,她好奇询问:“这简公子的容貌非凡,看上去似乎不是普通出身?”
“仙君好眼力,”小厮夸赞秦晚,解释道,“简公子父母似乎也是修士,但得罪了人,被人杀了,他父母死时,他养父刚好路过,他父母临终托孤,养父就将他抱下山,后来遇到饥荒,养父家中养不活太多孩子,为了自己的孩子,就把他卖了,几经辗转,他便来了我们这里。打从十三岁开始好生教导,如今年满十八,刚刚挂牌,仙君就来了。”
秦晚没说话,她一脚踏出门槛。
小倌馆内丝竹管乐之声似乎一瞬小了下来,她想起自己年少时,躲在床下法阵中看着秦家满门被灭,她突然想,如果当年君城主没有来救她,她是不是也是简之衍的结局?
这个念头让她停下脚步,小厮疑惑:“仙君?”“我要买他。”
秦晚扭过头,做下决定。
“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2】
买下简之衍是一时冲动,但后来她就发现,这个人极为好用。
尤其是用来气君殊和她师父沈知明。
打从苏月璃来到问心宗,他们所有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直到她把简之衍带回问心宗,他们才终于多给她一点反应。
沈知明让她不要丢脸,君殊骂她不知廉耻。他们越骂,她莫名越有种欢畅,反而对简之衍越发好起来,留他在身边服侍,甚至还留他在房间里休息。
简之衍得她庇护,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看她的时候,眼睛里总带着光。
他竭尽所能为她打理一切,学她喜欢的曲子,学她喜欢的菜色,把自己前半生所有学会讨好人的伎俩都用上,希望讨她欢心。
可她不知道,她所有精力都在君殊身上。
当时她以为,她和师父、君殊、师兄,只是争执,就像一家人吵吵嘴。
直到她在密境里为了保苏月璃一命将她推落悬崖,满身伤痕回来后,被师父挖了龙丹。
她成为一个废人,那时候她才知道,他们不是在和她吵嘴,他们是真的为了苏月璃抛弃她。
她金丹受损,修为大跌,像废人一样躺在床上时,她心里全是怨恨。
而这时候,只有简之衍推门进来,他哆嗦着给她喂药汤,等喂完了,他给她掖被子,她沙哑开口:“你走吧。”
简之衍诧异回头,秦晚声音平稳:“卖身契在柜子第三行第二格,我金丹受损,飞升无望,日后就是废人,养不了你,你跟着我要吃苦的。”
“您不怕吃苦。”
简之衍摇头,有些惊慌:“我跟着您!”
秦晚没有多理会他,只道:“那随你。”
她已经提醒过,后面如何,也不是她会管的。
毕竟只是个奴。
她没有放一点心力在这个奴仆身上,她只一心一意想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她重新开始修炼,被人耻笑,她道心已破,便干脆重修魔道。
她一直在争,一直在抢,可不知道为什么,天道一次次庇佑苏月璃,她越争越抢,失去得越多。
反而是苏月璃,一路平步青云,美男环绕。
她失去师父、师兄、君殊、朋友……
直到最后,只有简之衍在她身边。
她金丹受损,他为她开始修行,想要保护她。
她入魔,他跟着入魔。
她需要修炼,他自愿当她鼎/炉。
直到最后,他挡在她面前,被君殊一剑穿心,呕着血叫她快跑,她突然有些恍惚。
她没有跑。
她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亲近的面孔,被君殊贯穿身体,她突然想,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牺牲这么多,去追逐一个人?她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