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秦书淮自然不走,就陪她在宫里待着。
江春在外面守着,到了用膳的时间,他正打算去提醒秦书淮,秦书淮是从来不记得吃饭的时间的,然而他还没开口,刚进去,就听秦书淮道:“公主,该用膳了。”
“无妨。”秦芃摆摆手:“我看完……”
话没说完,她手里的折子就被抽走了,她抬起头来,看见秦书淮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折子,用不容反驳的语气,淡道:“用膳。”
秦芃愣了愣,随后意识到,或许是自己这种拼搏的状态影响了秦书淮的食欲?
她有些不好意思,决定去同秦书淮一起吃饭。
吃饭的桌子只有一张,秦芃和秦书淮就一人一边坐着,菜上来之后,秦芃才发现,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忍了忍,很想问秦书淮是不是查到了什么特意讨好她?
然而她还没问出口,就听秦书淮道:“这是北燕的食物,我妻子很喜欢吃,我也就跟着吃,吃了很多年,便习惯了。公主若是不习惯,便让厨子再做一些其他的。”
习惯!
怎么不习惯!
秦芃承认齐国的饭菜还是不错的,她这个人吃遍天南海北,没有她觉得不好吃的菜系。但是人总是对自己家乡的东西是最喜爱的。
在秦芃心里,齐国的饭菜偶然吃很好吃,吃久了始终不如北燕。
可她也不能表现出对北燕饭菜太大的热情,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赶紧抓住机会道:“不妨事,我尝尝就好了。”
秦书淮点点头,不以为意。
秦芃吃着过往的饭菜,两人仿佛是一对普通夫妻,一日操劳后,坐在一起吃一顿晚饭。
其实秦书淮喜欢吃的是齐国菜,可是他却吃了那么多北燕菜,为了什么,这不言而喻。
秦芃看着对面人平静的面容,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或许他也是不容易的。
他虽然杀了她,可却一直在愧疚。
“六年了,”秦芃叹息出声:“王爷还没忘了王妃吗?”
秦书淮夹着菜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头来,盯着她:“你觉得我该忘了她吗?”
秦芃垂眸不语,她无法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觉得,说该忘,觉得有那么几分不甘心。
她将命搭给了他,他却说忘就忘。
可说不忘,又觉得有那么几分不忍心。
“我特别怕自己忘了她。”
秦书淮沙哑开口,捏紧了筷子,盯着她:“所以我留下她所有东西,我每天活得仿佛她还在活着,我就特别怕,如果什么时候她回来了,我却不爱她。”
秦芃听着,抬眼看着秦书淮。
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澎湃的感情,秦芃这一刻觉得,其实他杀了她,也没什么不好原谅。
他已经被愧疚和痛苦折磨成了这样子,他们之间的债,应该一笔勾销了。
“秦书淮,”她连名带姓叫他名字,仿佛少年时那样,只是如今她语调更温柔,似乎是历经了时光沧桑,带了睿智和几分佛性:“人这辈子,很多事是不执著,不强求的。你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没必要强求。”
“她会原谅我?她不在意?我苦守着她,可她却爱上了别人。”
“这都是缘。”秦芃说得温和:“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秦书淮捏着筷子,呼吸有几分急促。
秦芃大概就是如此想的吧。
她不会愧疚,不会留念。
秦书淮闭上眼睛,秦芃有些奇怪:“王爷?”
“没事。”
许久后,秦书淮稳住心情,垂眸道:“没什么,想起了一点往事,吃饭吧。”
秦芃不敢再乱说话了,两人吃过了之后,便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看自己的折子。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等秦书淮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便发现秦芃已经趴在桌边睡了。
折子是最后一张,她大概是看完了最后一张,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秦书淮站起身来,停在她身侧,灯火下的人,没有防备和倒刺,看上去一如过往那些年,他每天清晨睁眼时,那个睡在身侧的女子。
他本想叫醒她,却在伸手的时候,没能忍住,点了她的睡穴。
点完之后,他坐到她身边,想了想,终于是低下头,轻轻亲了亲她的面颊。
“对不起,”他看着面前人鲜活的面容:“这一次,我会好好保护你。”
秦书淮给了秦芃很多折子,柳书彦被支到了南城军那边。
南城军每天都多多少少有点事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御史台仿佛是吃了炮仗一般,天天盯着南城军找麻烦。柳书彦被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挤不出来见秦芃。
唯一能见面的时候就是给秦铭上课的一个时辰,可这一个时辰秦芃基本被秦书淮拖住。
秦芃的办公地点被迫变成了秦书淮的宫里,秦芃一直不太理解,秦书淮为什么总是能找出这么多事儿来。
然而她也不能埋怨事多,因为……
事真的这么多啊!
如此几日,秦芃掐指一算,居然是有近十日没见到柳书彦了。
她本来指望着柳书彦替她找办宴会的地点,如今只能靠自己,她四处寻了好久,都没寻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迫不得已想起秦书淮说的地方来,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找过去。
城郊的桃花林是位于西山脚下,从山脚到山腰,漫山遍野的桃花。
秦芃一路走上去,走到半路,就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
青石道路一路上沿,门口是圆形的大门,一位青衫少女瞧见秦芃,直起身来:“姑娘有何贵干?”
秦芃看着那拱形大门,好久后,才回过神来:“这是我的帖子,不知能否见主人一面?”
少女接过她的帖子,看见上面“秦芃”二字,便是笑了:“您是来看宅子的吧?”
“你怎么知道?”
秦芃有些奇怪。
“主人说了。”少女放下扫帚,上前开门,轻快道:“近日来会有一个叫秦芃的公主来这里,如果公主想买,就卖给公主。”
秦芃微微一愣:“你家主人是谁?”
“是一位隐士,”少女口气中带着骄傲;“不过主人说,他的名字就不告诉公主了。这宅子本就是要征来用作长公主府的,您提前来了,就提前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