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一时无言。
赵芃那一生,唯一能信的,也不过一个秦书淮。
可秦书淮与她并不是亲人,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了爱情,不如纯当陌路。
最后一根指头也包扎好了,赵一站起身来:“那您打算怎么办呢?”
秦书淮没说话,他沉默看着床顶上的窗帘,那都是赵芃最喜欢的花样。
当年他们的新房简陋,所有东西都是赵芃一手挑办。
他虽然多年经营下手里有钱,可是不能让外界所知,所以赵芃就可劲儿在别人看不到的闺房细节里折腾。
那些花样他一直记得,她死后,他让人将北燕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可是那些布料在路上有了损伤,他就让人重新织了一模一样的换上。
可新的都太艳丽,和旧的拼织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坏了就是坏了,再补都补不上。
“我不知道。”
秦书淮内心茫然,反复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该不该放手,不知道该不该挽留。
“她有新生了。”
“活得很好。”
“她不告诉我,不联系旧人,就是希望不要再有牵扯。”
“我想让她活得好一点,高兴一点。”
“可是我怎么办呢?”
秦书淮闭上眼睛:“我只有她,我放开她,我怎么办呢?”
大家都说不出话,赵一沉默了许久,终于道:“那就不放开。”
“对。”江春点头,这一次,他脑子终于好用了些:“王爷,玉阳公主说不要过去,可没说不要未来啊。卫炀不是死了吗?您还是有机会的!”
“是啊,王爷,”赵一轻叹出声:“公主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她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我们就假装不知道。当年公主能喜欢您,嫁给你,再来一次,也可以。”
这些话说得秦书淮心里触动,他抬眼看向赵一,重复道:“她……喜欢我?”
“是啊。”赵一轻笑:“不喜欢,为什么会放弃富贵荣华,嫁了身为质子的您呢?”
“公主那个人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秦书淮心里微微颤动,这些话让他心里骤然有了勇气。
无论秦芃爱不爱卫炀,卫炀都已经死了。
她如今一个人,他还有机会。
这样一想,秦书淮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之前办了那么久柳书彦,那么秦芃对柳书彦……
“我要去告诉她……”
秦书淮从床上翻身起来,焦急道:“不行我得去告诉她我才是柳书彦……”
“主子!”
一听这话,江春一把拉住了他,着急道:“冷静点,您冷静一点,您想想,要您告诉公主,我是柳书彦骗了您这么久,她要怎么想?”
秦书淮僵住了。
是了,赵芃最恨人骗她。
尤其是,如果她知道他存了撮合她和柳书彦的心思,那更是完蛋。
他突然特别庆幸,伪装成柳书彦的时候,没有答应秦芃的告白。否则现在都不知道去哪里哭!
江春看秦书淮面色呆呆的,和赵一扶着秦书淮回了床上,像哄小孩一样安慰道:“主子,您先养病,其他所有事,等睡醒,睡醒再从长计议。”
秦书淮点着头,回了床上,躺着闭上了眼。
于是这一日,秦书淮继续请假不早朝。
摄政王连着两日不早朝,朝臣都有些震动了,秦芃躲在帘子后面,和站在一旁的白芷小声唠着嗑:“他连着两天都不来,是不是不行了?”
“不行未必,”白芷皱着眉头:“此人心机叵测,怕是在酝酿什么大事。”
秦芃点点头,开始琢要不要趁着秦书淮不在干点大事。等下了朝,柳书彦就站在门口等着秦芃,秦芃瞧见柳书彦,忍不住展开了眉目:“你在这里等着我做什么?”
“你不去给陛下伴读吗?”
柳书彦眼中似笑非笑,仿佛是早就明了了秦芃去陪着秦铭读书的真实含义。秦芃轻咳了一下,扭过头去:“今日给陛下讲些什么?”
知道秦芃一向在意秦铭的课程,柳书彦也不怠慢,细致告诉了秦芃课程内容后,秦芃点点头,同柳书彦道:“你希望他当个仁君。”
“哪个太傅,不希望殿下能当个仁君呢?”
柳书彦微微一笑,秦芃忽然想起来:“说起来,你父亲是之前的太子太傅吧?太子去后他调任了到了吏部,不知可有其他打算?”
“您的其他打算,是什么意思?”
柳书彦明白秦芃不会在这个时候随便提及自己家中的事情,秦芃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如今已近四月,九月秋闱主考官的人选正在挑选。”
一听这话,柳书彦便反应过来,挑了挑眉:“您打算让家父出面?”
“是有这个意思。”秦芃眼中带了询问:“就不知道你觉得合不合适?”
“殿下如此信任在下?”
柳书彦笑出声来:“在下可是摄政王举荐的太傅。”
“我信不信你,”秦芃挑了眉:“还需要问吗?”
如果不信的话,怎么可能还将他作为驸马的人选?
如今回过头来看,当初秦书淮举荐柳书彦为假,真实意图其实是想通过秦芃的手推王珂上任。哪怕王珂没有上任,也能离间柳书彦和秦芃。
用一个太傅的位置换一个柳书彦和公主之间永有间隙,这是太划算不过的买卖。
早在北燕的时候,秦芃就知道秦书淮不是个善茬,当年她在宫里能爬到那个位置,的确要感谢秦书淮一直以来出谋划策,如今六年过去,当年那个人手段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正因为太相信秦书淮的政治手段,所以秦芃才更相信柳书彦和秦书淮不是一伙的。
柳书彦听了秦芃的话,带上了少有的郑重:“虽然殿下相信在下,可这并不是在下不去表忠的理由。柳家世代追随陛下,请公主放心。”
世代追随陛下,意思就是,谁当了皇帝,柳家跟随谁。
如今皇位是秦铭坐着,也就意味着只要秦铭是皇帝一日,柳家就一日忠于秦铭。
秦芃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毫不怀疑,她恭敬行了个礼:“那劳烦您给尚书大人带个话,如今陛下年幼,羽翼单薄,还望尚书大人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