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芃迅速喝完粥,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继续追问道:“如今到哪里了?”
“这你不用管。”
赵钰将碗放到一旁,又给她喂了水。
随后用帕子细细给她擦了唇边的水渍,从旁边去翻找话本子,轻柔道:“我给你买了许多话本,你想要听什么故事,我给你念吧?”
“我不用听话本子,你送我回去。你如今带我回北燕也没用,阿钰,”她皱起眉头:“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哪怕撞得头破血流,那你也得让她走。”
听了这话,赵钰笑了笑,眼中带了宠溺:“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天真。”
秦芃眉头皱得更深,赵钰抬手抚开她的眉心,叹息道:“别皱眉,会老的。”
“你已经大了我这么多,”他神色里带了苦涩:“别老得太快。”
秦芃心里有些酸楚,这毕竟是她家人。哪怕她恼怒他的擅作主张,但却也有几分力不从心的无可奈何。
可是她心知自己必然是要回去的,便转过头看向外面道:“你是走水路回北燕?”
“嗯。”
“南齐每一段水路都查得极严,你如何躲开秦书淮?”
“这个,”赵钰收了笑容,面色平淡:“姐姐不用担心。”
秦芃还想套话说几句,赵钰却仿佛是早已猜透她的心思一般。任她问什么,都打着太极。
没有多久到了夜里,船撞上了什么硬物,秦芃意识到是船靠岸了,她忙调整了笑容道:“阿钰,这软筋散让我怪不舒服的,不如解了吧?”
“姐姐忍一忍吧,”赵钰眼里带了怜惜,却是毫不犹豫拒绝:“很快回北燕了。”
“我保证我不跑。”
秦芃信誓旦旦,赵钰眼中却是了然:“姐姐,别糊弄我。”
秦芃:“……”
她的信誉已经低成这样了吗?
最后,秦芃只能挣扎着道:“就算你不看在我的面上,那你也要想想,一路上我这么软着,你们带着人,看上去也形迹可疑啊。”
“这个,不用担心。”
赵钰笑弯了眉眼,这时柏淮捧着一件斗篷进来,赵钰从柏淮手中拿过斗篷,抖开之后,系在了秦芃身上,而后抬手替她带上帽子。
“靠岸了?”赵钰瞧着面前被黑色斗篷衬得肤色如雪的秦芃,却是问身后的柏淮。
柏淮平静道:“靠岸了。”
赵钰点点头,抬手将秦芃打横抱起。
秦芃挣扎起来,怒道:“放手!你给我……”
“姐姐,别逼我用强硬手腕,”赵钰声音很温柔:“我想那时候,姐姐可能更不舒服。”
秦芃愣了愣,她乖了,赵钰很满意她顺从的态度,抱着她上了岸。
他走得很急,但却抱她抱得稳稳当当,他看上去文弱,但抱起她来,却能清晰感知到那衣衫下结识的肌肉。
这样直接拒绝她的赵钰,让她觉得格外不一样。
他仿佛一夕之间长大,让她再不能以过去姐姐的眼光去审视这个人。甚至于,她隐约间开始意识到,他不仅是她的弟弟,还是个男人。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心慌,忍不住说了句:“阿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嗯?”
赵钰走在夜色里,抱着她穿过流窜的人群:“我是怎样的?”
说完,不等秦芃开口,他却是嘲讽笑了:“你说什么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秦芃没说话。
她听出他语气里的怨恨,这样浓烈的,不加掩饰的恶意,头一次如此明显的呈现在秦芃面前。
好久后,秦芃艰难拉开嘴角:“阿钰,你恨我。”
赵钰没说话,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对,”这一次,他没有掩饰:“我恨你。”
可是,他低下头看她:“我也爱你。”
“爱得有多深,就恨得有多深。”
秦芃微微一愣,她开始思索,这个弟弟,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
是年少时候吗?还是这六年?
可是他那份毫不掩饰的亲近却从未消失过,哪怕是在她死后重生的第六年,再一次相见,第一眼就被他拉回旧时光,仿佛她从未离开。
秦芃呆呆瞧着他,便就是这时,赵钰突然顿住了步子,脸色巨变,高呼出声:“撤!”
说罢,赵钰抱着她往身后船舱上飞奔而去,一道黑色身影如蛇一般从夜色中划出,朝着赵钰抬手就劈了过去!
赵钰急急退后,躲过那凌厉的掌风,这时,周边涌出兵马,将赵钰等人团团围住。有人提灯而来,身披鹤羽大氅,内着湖蓝色广袖长衫,俊美的五官上仿佛凝了冰霜,全是冷意。
赵钰看着来人,早有预料一般笑开:“秦书淮。”
秦书淮没有说话,他将灯交给一旁的江春,朝赵钰慢慢走来。
赵钰见他走近,直接道:“站住!”
秦书淮停住脚步,抬眼看他,赵钰冷笑:“说好让我带她走,怎么,反悔了?”
“如果你带她走,是为她好,我自然会让你带她走 。”
秦书淮抬眼看他,压着声音:“可你扪心自问,你只是想带她保她平安吗?”
“她是我姐姐,”赵钰抱着秦芃,低头看她,神色间仿佛是温柔得滴得出水来:“我怎么会害她呢?”
“你不会害她,那你不如同我解释一下,”秦书淮声音中是压不住的怒气:“当年,你为何要写那一封信给皇叔?!”
听到这话,秦芃瞬间睁大了眼。
当年有人从北燕写信给秦文宣这件事,秦芃是知晓的,她也一直在揣测到底是谁送的这封信,如今秦书淮一开口,她就反应了过来。
北燕宫廷内极其熟悉她的……几乎知道她所有阴私之事的人……
秦芃忍不住微微颤抖,赵钰察觉,却是面色不改,低头注视着秦芃的神色,慢慢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搜查过柳诗韵了,她将所有事记录了下来。”秦书淮声音平静:“赵钰,你做的事我已悉知,不必惺惺作态。”
“哦?”
赵钰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来,看向秦书淮,眼中带笑:“我做的事?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