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白天里去河上监工,夜里常常睡到半夜发现柳玉茹还醒着,他不由得觉得有些头疼,将人揽到怀里,含糊着道:“姑奶奶,我求求你,睡觉吧,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
“抱歉,”柳玉茹带了歉意道,“要不我去隔壁睡。”
“那我更睡不着了。”顾九思叹息了一声,他将头埋在她肩上,低声道,“要不我同你说说话吧,你别想那些事儿,就好睡了。都是路上的事儿,你想也没办法。”
柳玉茹知道顾九思说得对,她转过身去,伸手抱住了顾九思,慢慢道:“王厚纯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我让赵九先躲着,”顾九思顺着她的话随意道,“顺便去查其他人。王厚纯做的孽多着呢,现在先让他以为我不打算动他,放松了警惕,等该查的查完了,这永州上下,我一并办了。”
柳玉茹应了一声:“秦楠那边怎么说?”
“沈明还在守着,”顾九思低声道,“他身边好像跟了一批人,沈明也没搞清楚这批人是哪儿来的,那批人不是秦楠的人,秦楠都还没发觉自己被盯上了,是敌是友搞不清楚。秦楠应该不是王思远这边的人,至于为什么参我,我还是不明白。”
两个人说着话睡过去,另一边,王厚纯家中,一个男人跪在地上,神色有些忐忑道:“王老爷,东西我带来了。”
说着,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王厚纯拿过信来,笑着道:“印章盖上了?”
“盖上了。”男人低着头,赶紧道,“按您的吩咐,还多盖了一份空白的。”
“你辛苦了。”
王厚纯从男人手里拿过信,他认真看了一遍后,点了点头:“来人。”
听了他的话,旁边人捧着一个盒子到了王厚纯面前,王厚纯蹲下身来,将盒子打开,盒子里装满了银子,跪着的男人眼神大亮,王厚纯拿着盒子,笑着道:“印章都盖上了,再帮我一个忙吧?”
听到这话,跪着的男人愣了愣,王厚纯接着道:“明日夜里柳通商队的船会从刘三爷的路上过,你把这封信给他送过去,让他把周边所有寨子的人都叫上,告诉他们,这批货劫下来,都算他们的,截不下来,官府立刻剿匪,明白吗?”
“大……大人!”
那男人
有些焦急:“我们之前只说偷印章,没说……”
“银子还要吗?”
王厚纯看着那男人,男人神色僵住,王厚纯手轻轻放在他后颈上,接着道:“命,还要吗?”
柳玉茹休息了一夜,第二天醒来,便开始准备船只,等着夜里商队入荥阳,然后在荥阳换船。
等到了夜里,柳玉茹没有回家,她就领着人站在码头,一直等着船只入港。顾九思在河上办完事,等回去洗了澡换了衣服,还不见柳玉茹回来,他终于道:“少夫人可说今日什么时候回来?”
“没,”木南叹了口气,“不过奴才想着,按照少夫人的脾气,今夜可能不打算回了,估计要一直等到把货送出荥阳才回来。”
顾九思听了,犹豫了片刻,他终于才道:“我去码头看看。”
他穿了一身白色常服,从屋里取了剑,领着沈明和木南等人去了后院取马。刚到了马厩,就看见洛子商也在取马,顾九思不由得笑起来:“哟,洛大人,这么晚还不睡?”
“不比顾大人可以靠着夫人,”洛子商笑了笑,“在下除了公务,还有些商事要忙。”
顾九思听出洛子商的嘲弄,他却毫不在意,得意扬眉道:“是呢,我媳妇儿赚钱可厉害了。”
洛子商:“……”
恬不知耻。
“好了,洛大人,你处理公务吧,”顾九思翻身上马,高兴道,“我呢,就要去看我媳妇儿了,再会。”
说完之后,顾九思带着人高高兴兴出了府,洛子商面无表情翻身上马,跟在了后面。
两人虽然没有问对方目的地,却都知道目的地是一致的。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赶到码头,即将靠近时,顾九思忽地就勒紧了缰绳。
他远远看见柳玉茹站在码头前,她穿了紫衣落花外袍,批了一件白色绣鹤披风,头发用白玉簪盘在身后,露出她纤长的脖颈,优雅又高贵,让人移不开目光。江风拂过,她站在远处,衣衫翩飞,顾九思静静看了片刻,忽然察觉身边似乎有人,他侧目看了一眼旁边,发现是洛子商,他不知道为什么,也停了下来,静静瞧着柳玉茹。
顾九思心里突然就有了几分不悦,可他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他只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般,突地就笑了,听到他的小声,洛子商不由得转头皱眉道:“你笑什么?”
“哦,没什么,”顾九思解释道,“我就是想起来,我已经有媳妇儿了,而且我媳妇儿真好看,可你还没娶妻呢。”
“呵,”洛子商冷笑,“无聊至极。”
顾九思啧啧了两声:“既然觉得我无聊,你生气做什么?口是心非的人啊。”
洛子商被他似乎说恼了,眼中带了冷意,顾九思哈哈大笑,驾马便往前冲到了柳玉茹身前,柳玉茹听到马蹄声,回过身来,便看见顾九思翻身下马来,高兴来喊了一声:“玉茹。”
柳玉茹寻声看去,便见顾九思白衣玉冠,腰悬佩剑,朝着他一路小跑过来。
柳玉茹见着人就忍不住笑了,等顾九思来了她身前,她伸出手去,替他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温和道:“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在守着货,”顾九思高兴道,“我便过来陪着你。”
柳玉茹低头笑了,正要出声,就听旁边传来洛子商的声音:“柳老板。”
“洛大人也来了。”
柳玉茹有些诧异,洛子商点点头:“听说今晚货到,便过来看看。”
“让洛大人操心了,”柳玉茹恭敬有礼道,“不过您放心,我已都准备好,不会出什么茬子的。”
“无妨。”洛子商摇头,
“也不能凡事都让柳老板一人担着。”
双方寒暄了一番,便在码头上继续候着,顾九思在,他话多,原本安安静静的码头一下子就喧闹起来。柳玉茹就站在一旁听着他说话念叨,忍不住低笑。
等到月正中天,按着时辰,商船应该到了,然而河面却不见一盏灯火,只听河水奔腾而过。
所有人都不由得皱起眉头,沈明奇怪道:“怎么还不来?”
话没说完,河面就看到了一艘小船,那小船上点了一盏灯,随后就听有人大声道:“可是柳老板?”
那声音和河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听得不太真切,柳玉茹却十分警觉,立刻上前一步,大声道:“是我!可是老黑哥?”
老黑是她派去接人的人,熟知荥阳的情况。他声音有些沙哑,十分有特色,柳玉茹立刻便听了出来。
“是我!柳老板,”船慢慢近了,对方声音也明晰起来,“有人把船劫了!”
听到这话,柳玉茹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她看着船越来越近,大声道:“可知来人?”
“来了十四条船,”老黑大声道,“虎鸣山,刘三爷带的头。旁边十个寨子,人都来了。”
说着,老黑的船靠近了码头。顾九思和洛子商对看了一眼,柳玉茹垂下眼眸,不知是在想什么。
片刻后,顾九思道:“我这就去官府叫人。”
“等一下。”
柳玉茹抬手止住了顾九思的动作,片刻后,柳玉茹抬头看向他:“你不能去官府叫人。”
“可是……”
顾九思正要开口,就听沈明道:“九哥,你真不能去,你要是去官府叫了人,那就是以权谋私。”
顾九思沉默下来。
沈明都明了的道理,他自然知道。纵然这些土匪打劫柳玉茹,官府出兵剿匪是再正当不过,可在荥阳的地盘上,柳玉茹之前特意打点过的情况下,刘三爷居然还叫动了十个寨子去打劫柳玉茹,这明显不是冲着柳玉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