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沉默了。
扬州最有名的风月之地春风楼,也是顾九思以前常去的地方。只是以前去,都是陪着杨文昌和陈寻,他不太爱这种地方,比起春风楼,他更喜欢赌坊和酒楼。
吃喝嫖赌,除了嫖,他都喜欢。
但他有钱,去过的地方,都是那里的贵宾,当年春风楼花魁初夜拍价,他为了给杨文昌庆生,也曾一掷千金,在风月场上颇有名声。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比丈夫成婚后第二天就去青楼的打击更大?
而对于顾朗华来说,什么比成婚第二天就上青楼更气他?
顾九思只是稍微一想,便点了头,同陈寻道:“好,咱们去春风楼!”
说完,顾九思便带着陈寻和杨文昌,高高兴兴上了春风楼。
去了春风楼后,楼里的管事把姑娘带过来,一排一排站好,然后走到顾九思面前来,恭恭敬敬询问他:“不知大公子可有什么偏好?我们这里的姑娘各有所长,唱曲、跳舞、弹琴、吟诗、投壶……您若有什么喜欢,奴才可给您推荐几位。”
顾九思听了,认真想了想,随后抬头:“有会打叶子牌的吗?”
管事愣了愣,下意识发出一声:“啊?”
顾九思接着道:“有会赌钱吗?”
管事:“……”
这是上来叫姑娘的还是来赌钱的?
然而毕竟是贵客,管事很快叫了平日里喜欢打牌喝酒摇骰子的姑娘上来,顾九思兴高采烈立刻让人架起了赌桌,在一片吹拉弹唱之中,高兴赌起钱来。
顾九思找到了玩乐之处时,柳玉茹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知道顾九思离开了,她不想问顾九思去了哪儿,她也不想问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反正日子已经这样,她也没有了任何经营的心思。
至于什么规矩不规矩,她也没法想了。
她像一只躲在了龟壳里的乌龟,不愿意再去看这世界任何一点变化。
印红见她久久不起身,便进去看了一眼,看她面色麻木看着床边一动不动,印红不由得有些害怕,小心翼翼推了推她道:“小姐?”
柳玉茹没说话,印红关上门,忙走到床边来,同柳玉茹说着话道:“小姐,您怎么了?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小姐,您说句话,”印红拉着她的手,焦急道,“昨晚姑爷怎么您了?您怎么还穿着喜袍啊?你们……”
说着,印红就愣了,小声道:“你们,没圆房啊?”
柳玉茹垂下眼眸,印红见她有了回应,赶紧道:“小姐,你回我一声,我害怕。”
“印红……”柳玉茹干涩出声,“他要休了我……”
“什么?!”印红惊诧出声,她看见柳玉茹蜷缩在床上,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沙哑道,“他说了,他不喜欢我,他以后会有喜欢的人,他要对那人好,所以早晚会休了我。”
“他让我早做打算……”
“印红……”柳玉茹身子微微颤抖,“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若被休了,她这一生该怎么办?
她在顾家不得宠爱,她母亲又该怎么办?
这次她母亲亲自操办她的嫁妆,她带了那么多钱财过来,如果顾家不给她撑腰,等柳宣反应过来,等张月儿重新得势,她母亲的
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柳玉茹一想到这些、想到未来,她就感觉绝望。
印红也是慌了,她看着柳玉茹,好半天,才终于道:“小姐,姑爷……姑爷肯定是胡说的!您别难过,亲是他们家提的,顾夫人很好的,她对您很满意,而且她也不会不管顾公子,您别怕,您别难过,啊?顾公子现在是不知道您的好,等他知道了,爱您疼您还来不及,怎么会休了您?”
柳玉茹没说话,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印红说的是安慰还是真的,她心里比谁都有数。
她已经哭过了,也不想再哭了,可是未来她能做什么,该怎么办,她却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印红劝着她,想让她吃点东西,柳玉茹却还是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没有半分变化,似是完全死了心。印红叹了口气,接着道:“您就算不吃东西,也该起来给顾夫人和顾老爷敬茶,您才刚来,总该有点规矩,不然咱们会被笑话的。”
柳玉茹不说话,她垂下眼眸。
“就说我病了吧。”
她叹了口气:“我现在,真的……已经很累了。”
印红不敢再逼柳玉茹,便出去给柳玉茹带了话,江柔和顾朗华得了消息,两人对视了一眼,印红在一遍站着,一动不动。顾朗华有些尴尬,片刻后,他轻咳了一声:“既然玉茹身体不适,那先休息好就来。我今天让九思去办点事儿,所以他早上才走了,让玉茹别放在心上。”
话刚说完,一个小厮就急急忙忙跑进来,喘着气道:“老爷,不好了,大少爷去了春风楼!”
顾朗华、江柔:“……”
顾朗华脸色难看至极,江柔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去,印红则暗中捏紧了拳头。
新婚第二日就上青楼……这个姑爷,纵然是纨绔子弟,也……也太荒唐了!
顾朗华在反应过来后,他也不多话,果断从旁边提了棍子,便怒气冲冲要出去打顾九思,然而江柔却伸出手,拦住了顾朗华,温和道:“老爷,总不能打他一辈子。他如今也是成亲的人了,总不能一直像个孩子一样让您管教。夫妻之间的婚事,若我们插手太多,终究是祸根。您管一次容易,管完了,九思觉得玉茹仗着你欺负她,回头一辈子和玉茹梗着,这怎么办?这事儿您不能再打了,九思如今做这么荒唐的事儿,八成是和您赌气,因着您之前打了他,再打怕是要闹出更荒唐的事儿来。”
“这个兔崽子!我不管他,他岂不是要飞?!”顾朗华气得大骂。江柔拉着他坐下,笑着道,“老爷,这次我来管吧,您也别气了。”
顾朗华听到这话,他终于才松了口,扭过头道:“你说管,就得管好。别又拿出你慈母那套法子来溺爱他。”
“好好好,”江柔笑着道,“您放心吧。”
得了这话,顾朗华才终于不再说话。
而江柔站起身来,她转头看向了印红,印红正等着江柔去找顾九思的麻烦,却听江柔温和道:“你家小姐,现在方便见客吗?”
印红愣了愣,随后江柔便道:“她既然不来见我,我便去见见她吧。”
说着,江柔便点了人,让人叫了大夫,随后直接就踏出房门去。
印红反应过来时,江柔已经到了门口,她也不敢说太多,只能跟在江柔身后,一起来到柳玉茹房中。
柳玉茹还躺在房中睡着,江柔带着人轻声进了屋中,怕吵着柳玉茹。她来到内室,看着柳玉茹背对着所有人,蜷缩着睡在床上,身上还是那件喜袍。
她当即便知发生了什么,不由得叹了口气,走到柳玉茹身前来。
柳玉茹感受到身后站了
个人,她睁开眼,慢慢转过头来,便见到江柔温柔瞧着她。
“玉茹,”她关切道,“我听说你身子不适,我便来看看你,可好些了?”
===第十二章===
柳玉茹认出来的是江柔,她略略迟疑后,终究还是起身来,打算给江柔行礼。江柔赶忙按住她,同她道:“难受就先躺着吧,我们家没这么多礼数,我让大夫来给你看看。”
柳玉茹是没什么事儿的,但她此刻内心一片麻木,也不想遮掩,便躺在床上,让江柔招呼了大夫来,给她诊了脉。
大夫细细诊断了一下,倒也没说她现在是怎么了,只说了一下她身体之前一些不大好的地方,说要调养。
江柔也没多说,点了点头,让大夫去开方子后,让人给她准备了吃的,然后便转过头来,静静看着她。
江柔的大丫鬟见状,便领着所有人出去,房间里也就剩下了婆媳两个人,江柔打量着柳玉茹,柳玉茹此刻的模样,绝对算不上好,哭了一夜,妆都哭花了,眼睛也哭肿了,看上去死气沉沉,完全不像一个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