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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47)

作者:云住

粗排结束以后,骆天天和祁禄几个最年轻的小演员全被林汉臣留下了。而作为带他们来这个剧场的人,汤贞理所当然也没有走,站旁边忐忑地听着。

林汉臣倒是很客气,见汤贞没走,第一个把他叫到跟前来。

“你们没上过台,”林汉臣看着这一队小演员,重点看角落里的祁禄,口气还有点安慰的意思,“心理压力大,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可以理解。谁没有第一次。对不对。就算是那些成名的演员,演了几千场戏的演员,上了台也有紧张说错词的时候。”

祁禄鼻尖还红的,骆天天在旁边看他,小声贴耳边说:“他没生气,没事。”

“咱们现在还是彩排,第一遍粗排,怎么错都没事,不用太有压力,”林汉臣说,挥着手里的剧本,“但等到以后真上了台,如果你们真的在台上说错了词,怎么办?”

祁禄揉了揉眼睛。

林汉臣伸手一指汤贞,眼睛却不看他,看着祁禄一行人:“你们这个前辈,他,一上台演的就是正剧,是大戏,他心理素质非常好,很过硬,彩排说错了词,那时候他才八岁,八岁啊,说错了词,自己脸不红心不跳糊弄过去了,好几个大人都没听出来。”

骆天天听着,忍不住一笑,连祁禄也眨巴着眼睛,瞧着汤贞。

汤贞无奈地站在原地。

林汉臣见几个小孩没那么紧张了,他也放松了:“有一回别的演员台词说错了,下个接着是他,他还会救场。八岁小孩,谁教他的。”他说着,回头问汤贞:“你和他们几个说说,谁教你的救场啊。”

汤贞说:“您从小到大问我多少遍了,怎么还问啊。”

“你说给他们听。”

汤贞脸一阵红一阵白,说:“就是觉得冷场不好看嘛。”

“对,”林汉臣回头,一根手指在空中晃着,和那群小孩说,和祁禄说,“听到了吗,把他刚刚说的话记在心上。到了舞台上,词,能不错就不错,这是一个演员的基本功,词是不能出错的。但万一真的错了,谁还没个万一啊,万一真的错了,词断了,也不要就慌了,不要站台上觉得好像死期到了。放心,天塌不下来!重要的是你得学会随机应变,你自己要有那个意识,要时刻想着,绝不能冷场,因为冷场不好看。靠表演,靠你的想法,把断了的词接上,圆上。只要让观众看不出来,听不出来,让观众听着好听,看着好看,这就补救上了,明白了吗。”

祁禄使劲儿点头。

“行了,孩儿们,回家吃饭去吧,”林导说着,回头看了汤贞一眼,“你一会儿还有工作?”

汤贞点头,看了眼剧场后墙上的时钟。

“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你公司是只靠你一人吃饭吗,这么没日没夜的。”林汉臣瞧着他,摇摇头。

汤贞哭笑不得:“这是我的工作。”

“剧组的酒店在哪儿你知道吧。”

“知道。”汤贞说。

“乔贺他们和你住同一层,晚上有空你再找他对对词,想想剧本,明天过来我再问问你们。”

汤贞应下了。

骆天天一跑进停车场,就看到一群媒体记者疯一样追逐着跑向出口,汤贞坐的车已经扬长而去。

他四处看,在停放的车中间来回找,终于在一个角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梁丘云坐在自己机车上戴头盔,把护目镜拉下来,钥匙刚插进匙孔,突然一股力气从后面晃了他的车一下,接着是一双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腰。

梁丘云偏了偏头,也看不见后面是谁上了他的车。但他八成猜得出来。

“你干什么啊。”他无奈道。

“你是不是回公司宿舍啊?”一个声音贴着他后背,骄横地问他。

“不回公司宿舍我干什么去,”梁丘云说,启动了车子,“你下去,回你家。”

“我不想回家,我和我妈说了不回家了。”

梁丘云皱了皱眉,手握着车把一转,发动机轰鸣。

“我可不会送你回家。”梁丘云说。

“我知道了,你快走啊。”

第34章 梁兄 8

骆天天坐在他们公司宿舍楼下的小吃摊吃包子。老板和他很熟,每回都多给他几个,没生意的时候还喜欢擦擦手,坐他旁边乐呵呵看他的吃相。亚星方圆这几百米,就没有一家店老板不认识骆天天的。他从十一岁起跟着他大姨到亚星来,每天早晨必定是一碗豆浆一筐油条,每天晚上只要不回家,就在他这里凑合吃包子。

“什么时候出道啊,天天。”老板说。

骆天天吃得嘴角都是油:“哎呀,老板,你不要问了,整天问,整天问,我上哪知道去。”

“问你大姨啊,”老板说着,给他递餐巾纸,“快催你大姨,让她快让你出道。”

“我才不催呢,出道有什么好啊,这么累,”骆天天嘟囔着,把剩下的包子一口塞嘴里,从兜里掏钱,嘴里鼓鼓囊囊地说,“再和催命似的问,以后不来你这吃了。”

把钱递过去:“五块钱外带。”

“又给小梁带的?”

一抹异样的情愫从骆天天眼睛里闪过去,他笑着说:“不给他,还能给谁啊。”

“你这个小霸王,”老板装好了包子,递给他,指他鼻子,“也是没别人使唤得动你了。”

骆天天轻车熟路,从兜里掏钥匙,进走廊最深处,316房间。

一进去,听见洗澡的声音,水敲在地上,啪啪响。骆天天关上门,把一兜包子丢在满是烟头和报纸杂志的茶几上。他脱了鞋,翻梁丘云乱七八糟的鞋柜,找不到拖鞋。

一推卫生间门,满是水气涌出来,骆天天看不清楚,叫到:“我哥的拖鞋呢?”

水声停了。梁丘云的声音从里面冒出来,闷闷的:“阳台上。”

“我买了包子。”骆天天对里面说。

“嗯。”梁丘云把门从里面一带,门锁扣上了。

汤贞的拖鞋是蓝色的,晾在阳台上,普通塑胶拖鞋,一边粘着一只举着大叶片的小乌龟。骆天天穿着有点挤脚,不过有总比没有要好。他把梁丘云那个单人沙发上乱堆的衣裤都扔一边,自己舒舒服服坐在里面,一边喝饮料,一边打开了电视,看综艺节目。

梁丘云出来,赤裸了上身,只穿了条宽松的裤衩,脖子上挂了条湿毛巾。一见骆天天,他问:“还看电视,你作业写完了吗。”

骆天天回头看了他一眼:“我都请假了,还写什么作业。”

梁丘云伸手拍骆天天的背,那一巴掌够使劲儿的,“啪”得一下。骆天天一下蹦起来:“你打我干嘛!”

“一边去坐,我要吃饭。”梁丘云说。

骆天天不高兴地瞪他,等梁丘云坐下,骆天天瞪了半天,又瞪不下去了。

他不要坐椅子,也不想坐凳子,他个头不高,又轻,哪儿都能坐。梁丘云沙发虽小,扶手却宽又柔软,骆天天坐上去,把梁丘云一个大活人当他的沙发靠背。

梁丘云喝了口啤酒,也不看他:“这么热,你不嫌热吗。”

骆天天倚他身上,从桌子上拿杂志来翻,小声嘟囔:“我凉快着呢,我就要坐这儿。”

梁丘云晚饭特别简单,一兜包子一瓶啤酒,就打发了。骆天天以前常听人说,云哥在攒钱。当时骆天天想,等梁丘云出了道,挣了钱,兴许就不用吃得这么寒酸了。结果这都出道快两年了,这家伙还是凑凑合合拿泡面当饭。

要不是骆天天偶尔过来,他连冰箱里的啤酒饮料都不肯去买。

骆天天看手里的《流行音乐周刊》,如今已经快六月了,这还是本二月刊,新年特辑,杂志发行量大,有名,也就请得起明星。骆天天看着这封面上站的密密麻麻的明星,他也就认得几个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熟脸,以及站最中间那个——

汤贞,戴着小领结,穿着笔挺修身的西装,左手揽着栾小凡,右手搂着费梦,对镜头微笑。

那是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