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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366)

作者:云住

因为 kaiser 几人对汤贞十分尊重, 使得台上嘉宾和台下歌迷们对待汤贞也友善得仿佛时光倒流。

“是吗。”汤贞拿着话筒问, 看他的眼神茫的。

“偶像剧,”肖扬从旁边张口就来,“《不可思议王子》?”

“对对对, ”女嘉宾手捧着话筒,笑着讲,“当年和汤贞老师合作过以后,就特别特别想嫁给他, 觉得他特别有男人味!”

台下观众都在笑。汤贞听了这话,也哑然失笑。“男人味吗?”他问

周子轲站在一边,面对台下歌迷们热情的招手, 沉着张脸无动于衷。

“我印象很深的有一次,是我们在黄山附近,拍摄外景,当时很辛苦的,”女嘉宾对 kaiser 和台下歌迷们回忆道,“汤贞老师要背着常姐还有我们几个小演员,走过一条河。”

“河水非常冷,我们当时的导演大叔,还有剧务,也是很壮的一个叔叔,腿迈进去都冻得哇哇大叫!汤贞老师都不叫的,他背起常姐就下了水,又走回来背我们几个小的,说走过去就走过去了!一条过!”

肖扬在旁边张开了嘴巴,嘴里“哇”个不停,惊讶连连。

“后来拍完了戏,还请助理煮热汤给我们喝,”女嘉宾讲,“那是我第一次和大明星一起拍戏!”

考虑到汤贞身体原因,《罗马在线》这几年一直是一期一录。录完以后,北京入了夜。周子轲开着他那辆超跑,隔着几个身位,在夜色中悄悄跟在前头那辆保姆车后面。

反正那个祁禄已经见过他了,周子轲认为没有继续回避的必要。手机屏幕上一直弹出经纪人郭小莉发来的短信,说周子轲在综艺节目上话太少云云,不可以把嘉宾和观众当空气。周子轲在一个十字路口打了右转,抄近路直接往汤贞家的方向走。

过去三年,周子轲很少时间待在北京。只因为这附近的路太熟。

车停进地库,周子轲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这个车位他买下不久。半晌,他听到隔壁车位有车进来了。

周子轲的车忽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响动。

周子轲在后视镜里看到有人从隔壁凑过来。他推开车门下了车,转过身走出去。

祁禄就站在他车后面,有点目瞪口呆地盯着周子轲,像是不明白周子轲是怎么进来的,怎么停在这儿的。

“前辈。”周子轲垂下眼看他,显得冷静多了,不咸不淡的。

不像 kaiser 其他人,周子轲从未和祁禄有过一声招呼。

周子轲转过头,看了一眼汤贞的那辆保姆车,车门关着,汤贞八成就坐在车里。

“你去休息吧,”周子轲告诉祁禄,不容置疑的,“交给我就行了。”

祁禄明显不太信任周子轲。他回到车上,对着车里的人一顿比划。周子轲在车外站了一会儿,也走过去。

他过去总在这个空荡荡的地库里等汤贞的车回来。那时候,汤贞的司机是另外两个男人轮替,还没有这个祁禄什么事呢。

周子轲从外面忽然拉开了汤贞的车门。地库里暗,瞬间便有一点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拉出一道长的影子,笼罩在车内的汤贞身上。

汤贞肩上披着毯子,像是刚刚还在睡觉呢。周子轲这么站在车外面看他,汤贞的眼神一下午都晃来晃去的,不能聚焦的样子,这会儿却一动不动,望着周子轲的脸。

周子轲低头上了车,在汤贞身边的座位上沉默地坐下。

祁禄还在驾驶座上,被周子轲抬头看了一眼,慢慢就转回身去,不看他们了。

过去,周子轲总是躲躲藏藏,连个助理、司机都不能光明正大地见到。汤贞把他掩藏得太深了。

“你怎么来了……”汤贞还看周子轲,傻了一样,轻轻问。

周子轲说:“我不能来吗。”

车内一阵寂静。

“你出道了,小周,”汤贞好像在劝他了,“被……记者拍到,你一个人来我住的地方,他们又会开始乱写了。”

“像写你和你那些什么方老板的一样乱写吗?”周子轲抬起眼问他。

汤贞愣了。

“今天是周末。”周子轲冷不丁说。

汤贞还看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他已经是个大学生了,不是准备高考的高三孩子,还要汤贞每周末专程从剧组请假回来,做营养晚餐给他吃。

“我想吃云丝羹。”周子轲轻声说。

汤贞又看了周子轲一会儿,表情好像很是为难。他大概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周子轲看他,问他又怎么了。汤贞摇头,很难面对周子轲似的。

“那、那回家做吧。”汤贞说。

周子轲下了车,后退了几步,看着汤贞也下来了。汤贞要跟他回家了。

和祁禄嘱咐了几句以后,汤贞就走回到周子轲身边。周子轲伸手按下了电梯按键,他的指纹一经读取,电梯门立刻滑开了。

汤贞陪周子轲一同走进了电梯。

这一路,安安静静,两个人并排走在回家的走廊上,一句话也没有。周子轲个头比较高,汤贞看着前面的路,余光也不知道小周是什么表情。打开家门,汤贞先进去了,周子轲跟在后面,把门带上。

门后,周子轲忽然把汤贞搂过来抱在怀里。

汤贞仰起头了,小周吻他的嘴,手握着他的后脑勺,搂着他的腰,然后急切地亲他的脸蛋,仿佛多一秒钟都不愿意再等了。

“小周……”汤贞睁开眼睛看他,不敢相信似的,哽咽道。

周子轲在汤贞家里洗了个澡,换上一身许久没穿了的睡衣。这是他十八岁那年买的,现在再穿,裤腿又短了一截。周子轲没说什么,他意外发现这身衣服上有股衣物洗涤剂的气味儿,很好闻,像是最近才刚刚洗过。

汤贞还在厨房里忙碌,到现在还在给周子轲做饭。刀刃一下下碰在菜板上,锅子里热汤咕嘟咕嘟地沸腾。周子轲在客厅里叼着烟,听着这动静,恍然间真就以为回到了许多年前。

汤贞切了一阵子,刀的声音又停了。周子轲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他听着汤贞已经来来回回切了十多分钟了,他站起来,走进厨房去。

汤贞背对着门,在流利台的菜板旁边站着。他右手握着那把刀,手腕有点抖,周子轲走过去,没先看到汤贞的左手,而是看到了菜板上摊开了的切得厚薄不一的豆腐。

这豆腐鲜嫩,质地洁白,片片叠在一起,能一眼瞧出厚薄不一,因为最上面几乎快要被染红了,沿着片片断面,渗进去一道道的血缝。

旁边的垃圾桶里丢着一盒盒切坏了的豆腐。周子轲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也不知道从他开始洗澡到现在,汤贞到底切过了多少遍。炉子上干烧的汤锅也拿下来了。汤贞背靠着流利台,软着腿坐在了厨房的地板上,小周蹲在他面前,把他左手三根手指上切伤了的伤口拿到嘴边吸吮。

汤贞抬起眼,看小周的脸。他的生活被小周闯入得越多,秘密也就暴露出来越多。

暴露得越多,“汤贞”也就越发地像是个笑话了。他如今半疯不疯的,生活有一大半部分都处在不能见光的难堪和狼狈之中。一旦他生活的真实底色被小周发现了,小周也许立刻就会退出去,会躲开他了。

这会把他们过去的那一点回忆都毁得干干净净。

汤贞沉在浴缸里,头歪下去了,搭在了浴缸边那块凹陷圆滑的黑色石枕上头。这块石枕是郭姐从浙江花了十几万买来的。郭姐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却也被汤贞的病逼得一度痴信鬼神。汤贞想,他怎么能奢望永远以最好的样子,生活在小周的回忆当中。

小周已经吃过了晚餐,是尤师傅餐厅里一位新来的师傅做的,看来不合胃口,小周没吃几口就不吃了。汤贞穿好了浴袍,擦干了头发,走进阳台里。

小周正在阳台上抽烟,烟雾缭绕的。小周看他一眼,把手里的烟掐灭在旁边的简易烟灰缸里。

“你的手怎么样。”小周说。

汤贞在小周身边坐下了。汤贞把眼睛抬起来,望着头顶星星点点的夜空,夏夜里有风。“小周,你会一直在这儿吗。”汤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