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船员称:“走丢了啊,这个很正常。”他笑道,“出事儿不会,这么大的船,反正人就在船上,一时找不着而已,能丢哪儿去。你再好好找找,我们帮你一块找。放心,艺人的事,给你保密。”
见过的每个船员都如是安慰他。祁禄无计可施。他知道他们不可能保密。关于汤贞的每件事,只要发生了,一定会流传出去。等音乐节结束,也许网络上就会出现大量关于汤贞在邮轮上一度失踪的传闻。
祁禄有些失去方向了,他尝试用手机联系更多人,可不是信号失常,就是无人接听。他跟随着人流,走进邮轮里最大的一间剧场。两层观众席,近千个座位,祁禄在一排排观众之间张望,他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已经十分酸痛了。
“这里能有什么表演,无非就是歌舞表演,”坐在第二排的一个年轻人,身穿亚星娱乐练习生的制服,正与前后左右前呼后拥把他包围住的一群热情小歌迷侃侃而谈,“改日请你们去我爸的邮轮上玩,只要是后援会的大家都可以来,你们想看什么演出就请什么团队,好不好?”
歌迷们说,她们不要看别人的歌舞表演,只要看尧尧的表演:“亚星到底什么时候安排你出道啊!”
那个练习生泰然自若,讲:“别着急,我们还不一定在——”
整间剧场忽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祁禄在原地站稳了。他抬起头,朝四处看。剧场里那么多人,这么多已经落座的,正寻找座位的观众,各自抓扶着座位,一下子全都安静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亚星娱乐邮轮慈善拍卖活动还有半个小时就将开始了,肖扬已经换上了主持人的演出服,他手里拿着一本卷了边的台本。亚星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的现场布置,他们租借的这个场地原本是邮轮上一家酒廊,装潢十分华丽,很得歌迷的心。有几家杂志社的记者在一旁跟拍,对肖扬进行跟踪采访。
“我不吃了。”肖扬拧开水,喝了一口,拒绝了工作人员送来的盒饭。一旁记者问肖扬,计划在什么年纪恋爱结婚。
肖扬理所当然地讲:“我没有恋爱结婚的计划。”
杂志记者一愣,追问:“是近几年没有这个计划,还是——”
肖扬又喝水,喝到一半,脚底地板突然猛摇了一下。
肖扬脸色一变,他赶紧拿开水杯,水险些把演出服打湿。
几个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扶住了拍品,往四处看。
“刚才怎么了?”肖扬问。
有工作人员从门外跑进来,越过几个杂志社记者,找到肖扬。他说邮轮轮机部那边传来信儿:“船临时发生了机械故障,短时间内可能平稳不下来,建议一切船上活动暂先推迟。”
肖扬一皱眉。
他知道已经有许许多多歌迷,为了买到自己偶像提供的拍品,在场地外排了很久很久的队了。
“什么机械故障?”他问。
那工作人员也描述不清楚,只说好像是轮船平衡器的问题:“轮机长说正在抢修,他们出发前才刚刚检修过,按说不应该出问题。幸好今天是个晴天,没什么风浪——”
他话正说着,一个杂志记者站在酒廊的窗边,问了一句:“外面天是不是阴了?”
肖扬快步走过去,看窗外的天空。
酒廊老板这时候从门外跑进来了,他看了这一屋子装饰好的拍品,紧张道:“各位,你们这活动还办吗?门口都是粉丝,可我看窗外这云越来越厚——”他话音未落,忽然甲板一阵倾斜,肖扬正盯着窗外的天,他嘴里喃喃的,毫无准备,还是身旁的工作人员眼尖把他扶住了。更多工作人员去扶滑落的拍品。肖扬站起来,他惊魂未定,丢下台本,这就要走。
有亚星娱乐的工作人员在酒廊门口负责疏散歌迷。肖扬走工作人员通道下了电梯,直接往田领队办公室赶。中途罗丞和陶锐从走廊的另一侧过来了。罗丞语气急切,告诉肖扬,刚刚有歌迷在剧院里受伤流血了:“人太多,还搞不清楚状况,一惊慌都往外跑。”
他又说,整船的人都吃了晚餐,现在要是闹风浪,所有的人都要受大罪。
田领队办公室外的走廊里堵满了人。肖扬带着祁禄一行人挤进去。就听田领队在里面一遍遍对各种人解释:“搞错了,搞错了,开始以为是卫星信号拥堵,后来知道是服务器有环节出了问题,卫星信号现在接收不到!”
船还在摇,办公室墙壁上挂的各种文件摇摇欲坠。肖扬走上前去:“田领队,怎么回事,不是说改航线吗?”
田领队一愣:“航线?改了,改了啊?”
更多人挤进来找田领队,把肖扬挤开了。肖扬听见他们口中问的各式各样的问题:通讯信号中断,和外界完全失联;甲板不停摇晃,船失去平衡,大量乘客受伤了没有人管;航线说改不改,外面如今起了风浪,正是需要船医拿出措施的时候,可外面连个船医的人影都看不见——
就听田领队在人堆里哀声求饶,他兴许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话说得嗓子都哑了。他讲,轮机部正在抢修,服务器那边也有人在检查,船医人数有限,短时间内不可能照顾到那么多人——
他说着,嘴里低喃,这办公室怎么这么暗,没人开灯啊。田领队说着,着急按灯的开关,连按了几次。
他愣了:“这灯怎么不亮?”
周子轲站在汤贞房门外,耐着性子敲门。
“汤贞,开门!”他说。
十层甲板上,陆陆续续有人从房间里出来了。这一层住的全是亚星娱乐的签约艺人,粉丝和歌迷禁止踏入半步。
木卫二的几个成员穿着背心短裤,在走廊上碰了头,他们拍走廊上的灯,发现那灯也不亮。
“都把我热醒了,你屋里中央空调也停了?”
走廊远处有人朝这个方向喊了一句:“你们几个,房间有电吗?”
木卫二几人回道:“邵鸣老师,没电!”
“他妈的,邮轮停电?”远处那人诧异道。
祁禄走进船长室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完全阴沉了。带祁禄进来的那名船员告诉他,在海上,天气变化十分迅速,风速、风向,一贯是说变就变,云也一样,阴晴莫测。
他们一同进了驾驶舱,祁禄站在角度向外倾斜的落地窗前,看到远方一条条闪电从黑压压的云层里打进海面。他虽感觉不到外面狂风阵阵,却能听到那惊雷隆隆作响,地板和舱壁摇晃得厉害,好在祁禄腹内空空,没怎么吃饭。刚才这一路过来,别说各种歌迷和亚星娱乐的工作人员了,就连经验最丰富的船员都脸色难看,许许多多人趴在地上,吐得厉害。铺着高级地毯的邮轮走廊里弥漫着一股秽物的酸臭气,令人闻之作呕。时不时的地上还染着些血迹,触目惊心。
“还找人?”祁禄迎面看见三副从驾驶舱另一侧大步走来,看见他们,说,“船长都跑没影了,赶紧回自己房间躲着去吧,快去!”
十层甲板走廊上渐渐围满了人。
因为停电,船舱里已经热得叫人呆不下去了。罗丞站在人堆里,对刚刚穿好衣服过来的邵鸣和更多前辈讲目前其它楼层的情况。他口干舌燥,说,他们艺人方面应该有人出面,先把媒体和记者安抚下来:“至于歌迷那边,肖扬他们已经过去了。”
“我们出面,能行吗……”有人质疑道,看周围人,“那帮媒体现在肯定正找地方撒火,公司活动组织不力,让大家有危险,媒体巴不得看见这一幕。”
“就是,还是让公司的人去应付吧,我们艺人出去抛头露面,一样是当众挨骂,这不上赶着找骂吗。”
罗丞把田领队的情况又讲了。他说,公司的人目前恐怕应付不了,领队自己都乱了阵脚:“今晚情况要是压不住,放到明天就晚了。”
他又说:“像当年汤贞老师他们也是——”
不少人一听这,面面相觑。
“这怎么能比啊,小罗,那年那就是个小风浪,”有人反驳道,“半个小时就过去了,汤贞就陪媒体聊了半小时天。但你看现在外面这风,明天都不一定能过去,我们出去,能陪媒体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