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角浅浅一笑:“我是郑中书令府上的。”
宫人哦了声,将请帖递还给画角,另一名宫人上前,正欲引着画角进去。忽听得有人“咦”了一声,画角回首望去,见是那日在吉祥阁遇到的孔玉。
她和两名小娘子缓步而来,朝着画角施了一礼,笑吟吟地说道:“姜娘子也来了?”
画角淡笑着回了一礼。
孔玉将自己的请帖递了过去。
她每年都来牡丹宴,宫人早已识得她,瞥了眼请帖便挥手让她进去。孔玉笑了笑,不经意般问道:“咱们这请帖,不会有假冒的吧?”
孔玉说着,淡淡瞥了画角一眼。
宫人一愣,原本画角就是新面孔,这会儿因孔玉提醒,生怕出了岔子。今日来的皆是贵人,万一有冒名顶替的歹人入内,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
宫人便又要回画角的请帖,仔细验看,见请帖并无异常,便问道:“伱当真是郑中书令家的小娘子,可有人作证?”
雪袖气恼地说道:“不是凭请帖入园吗,怎地还要看人?”
宫人并不看雪袖,朝着画角躬身施了一礼,客气地问道:“请问小娘子,这请帖是公主殿下派哪位宫人送到府上去的?”
画角一时哑然。
为首的宫人又问身旁的其他宫人:“请帖是我们几人分发,你们可有到郑中书令府上送过请帖?”
宫人们摇摇头,其中一人说道:“除了我们几人,还有陈管家,莫不是陈管家送的?”
不过一会儿,大门前便聚了好几人,皆是年轻的小郎君。画角这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小娘子,于他们而言,是新鲜的。不由得停住脚步,画角不进去,他们也聚在一边儿围观。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在一旁巡视的天枢司枢卫,他们快步行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为首的宫人忙笑着说道:“出了点岔子。”他转向画角,又问:“请问,是陈管家送到府上去的吗?”
画角不想再纠缠,甚至打了退堂鼓,不想再去牡丹园。可面对宫人的咄咄逼人及周围人疑惑的目光,只怕自己此时说不进去了,会更引人怀疑。可她若说是陈管家,这宫人势必会去求证。
她只得将裴如寄供了出来:“这请帖是裴将军派人送到府上的。”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一愣。
这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答复。
“那不是裴将军来了吗?”有人喊了一声。
众人抬眼看去,便见裴如寄和几位小郎君说笑着缓步而来。
他今日未曾穿军服,也没有像凤阳楼那日一般打扮成蝴蝶,而是身着月白色圆领襕袍,腰间坠着玉佩,发髻高束,簪星曳月,显然是精心妆扮过,少了几分武将的戾气,俨然一位洒脱的贵公子。
一位看热闹的小郎君迎上前,率先问道:“裴三郎,这位小娘子说她的请帖是你送的,可是真的?”
裴如寄微微一笑,目光越过眼前的重重人影,落在画角的身上。
他瞬间愣住了。
这明眸皓齿、浅笑嫣然的小娘子,是谁?
===第70章 引荐===
裴如寄还未曾反应过来,姜画角已漫步向他行来。
她步伐轻快,长裙飘曳,裙裾上刺绣的飞鸟,随着她跃动的脚步,好似展翅翩飞一般。
与裴如寄一道前来的几个小郎君,在看到画角那一瞬,不由得收起了脸上嬉笑的表情,变得恭谦知礼起来。
一个小郎君暗中用胳膊肘撞了下裴如寄的身子,低声问道:“裴将军,你认得她?”
裴如寄静静站着没动,直到画角行至他面前,朝着他嫣然一笑,艳色逼人,让他一瞬间有些窒息。
他自然认得她,不但认得她,还印象深刻。
因为这个小娘子在那一夜颠覆了他多年来的两个认知。
这事已是他平生最丢脸之事,每每想起就咬牙切齿。
最让他气得是,平生
可是,此时,这个伶妓居然出现在牡丹宴上。
就如同只在暗夜绽放的月见草,忽然盛开在日光下,还如此明媚张扬。又如同生活在池水的游鱼,忽然出现在大海中。
这不是她该来,更不是她能来的地方,可是她却偏偏来了。
画角原是想报出裴如寄的名讳,先行入了园再说。未曾想裴如寄恰好来了,只好走到他跟前折腰施礼,语气熟稔地说道:“裴三哥,你送的这张请帖不能入园,还须你过去说一声,告诉他们我是姜画角。”
姜画角?
姜画角!!!
他定亲时聘书上和他并排写在一起的那个名字!?
裴如寄一脸震惊,不禁摁了摁额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身旁的小郎君又撞了他一下,低语道:“裴将军,伱怎么了?你认得这位小娘子吗,能不能给引荐一下?”
裴如寄反应过来,一把甩开身旁的人,上前抓住姜画角的胳膊,越过人群大步向牡丹园而去。
还在等着他回话的宫人一看,忙追了过去,问道:“裴将军,她是……”
裴如寄回首,冷声说道:“我认识她。”
宫人吓了一跳,陪笑道:“既如此,便请两位入园去吧。”
******
牡丹园占地数十亩,不仅仅植有牡丹,还有芍药、蔷薇、木槿、辛夷。此时都是开之时,各色朵缱绻绽放,芬芳冶丽。
园内,锦衣华服的贵女和郎君三五成群穿行其中,笑语声不断。
裴如寄拽着画角的胳膊,沿着鹅卵石铺就得蜿蜒小径,一路向丛之中行去,直到四周无人,才放开她的胳膊。
这是一片辛夷林,粉白两色的辛夷开得娟秀静好,有一种远离喧嚣的清绝脱俗。
裴如寄的目光在画角面上一转,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绕梁阁的伶妓吗,怎地成了郑府的小娘子?”
画角晓得瞒不住裴如寄,也不打算再瞒他,娓娓说道:“你应当听伯父说起过,我与阑安一般的小娘子不同,是在外祖家长大的,我自小修习的不是女红,而是术法,那日在绕梁阁,是为了诛妖方便,才扮做伶妓的。”
裴如寄万万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他半信半疑地问:“所以,那日你给我的符咒,其实是你自己画的?”
画角点点头:“不错。”
“那你和那个弄影……”裴如寄略踯躅了下,又问道,“你们两个其实不是……”
他一时有些难以启齿,不知怎么问。
画角没想到裴如寄还记着这件事,遂笑着说道:“不瞒裴将军,弄影便是妖,我生怕你跟过来被她伤害,才故意那么说的。”
裴如寄哦了声,忽然觉得今日的阳光似乎分外明媚。
画角见他不再言语,说道:“裴将军,你还有什么要问,若是没有,我们也该过去了,不然,我的婢女该等急了。”
刚才,他二话不说,就拽了自己过来,雪袖只怕已是急死了。
“你既与我退了亲,想必今日也是要相到如意的小娘子的,既如此,我们还是快些出去为好。不然,你我孤男寡女在此待久了,恐怕与你我名声有损。”画角分开面前的枝,缓步向前走去。
裴如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蓦然发现有些词穷。只有眼睁睁看着她迈着娉婷的步子远去,华美雅丽的裙裾迎风飘飞,衬得柳腰纤细不盈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