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她方才又亲到他了?
虞太倾似乎也意识到两人太近了,慌忙向后倒退了几步,慌乱中似乎忘记了身后便是那株古树,后背一下子撞在了树干上,力道有些大,古树枝丫一阵摇晃,上面挂的一条红绸掉落而下,飘飘扬扬落在虞太倾肩头。
他抬手拈起,扫了一眼,见上面不知是哪个痴男怨女写的求姻缘的诗文:意中人,心上人,古树有情来牵缘,伊人娇娇可妻也。
这什么破诗!
虞太倾宛若被火烫了般将红绸扔了,脸却忽然慢慢红了起来。
画角纳罕地看了他一眼,一时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最怕虞太倾忽然冒出一句:调戏非礼,徒一载,再行非礼,狱两载。
画角也算不清,再加上这次,依着虞太倾的性子,又该让她狱几年了。
千结蹲在画角肩头,黑豆般的圆眼睛左右四顾,忽然说道:“这位美人……”他忽然想起画角说他男女不分,明白虞太倾是男子,略有些失望,改口道:“美人哥哥,你的脸怎地这么红?”
虞太倾一愣,脸上表情复杂。
画角不自觉抿了抿唇,目光流转,偷眼瞥了一眼虞太倾。她也没想到,他的嘴那么毒,脸皮居然那么薄。不过,脸红的他看上去越发清俊艳绝了。
千结又回头瞥了眼画角,好奇地问道:“伱抿嘴做什么?”
画角吃了一惊,揪住千结的耳朵,使劲挼了挼:“你还是去睡觉吧。”她伸指捏诀,一道白光亮起,千结霎时消失。
画角不自在地笑了笑:“我这器灵惯会胡说,虞都监你别介意啊。”
虞太倾神色已恢复如常,没什么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我忽然想起一事,你在梦里,是不是说过一句:坏人,你这是在报复我吗?不知你何出此言?”他缓缓说道,纤长细密的睫毛扬起,星眸中闪过一丝锐色。
画角吃惊地抬头,正迎上他研判的目光,慌忙垂下眼。
若在以前,她断不会记得自己在梦中说了什么,可方才刚亲眼目睹了梦境,自然记得这句话。
她也晓得自己在梦里说这句话的意思,因她在桃林亲了虞太倾,所以才会说虞太倾亲她是为报复。
她没想到虞太倾居然这么介意她的梦境,还特意揪这句话来盘问。
她故意装傻道:“我说过吗,我不记得了。虞都监,梦里的话,你又何必当真?”
虞太倾摇摇头:“你的梦是所思梦,你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
画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周陵奔了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虞都监,可算找到你了,你方才怎地一个人走了,可把我吓坏了。你要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周陵欢喜得喜极而泣。
画角暗暗腹议:你到底是伴月盟的人,还是天枢司的人?
虞太倾轻笑一声:“我这不是没事吗。”
屈阿勒、老杨等人纷纷走了过来,见到虞太倾无碍也甚是欢喜。
一众人死里逃生,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只有吴秀因被妖物附身之故,已是亡故。
众人哀叹了一番,暂时安置了吴秀的尸身,便商量着如何下山。老杨忽然指着天边惊骇地瞪大眼说道:“那里,那是怎么回事?”
画角随着众人仰头向上望去。
一轮红日恰在此时跳出云海,耀眼夺目的光芒洒向天地间,连绵山峦间缭绕的雾气淡薄了些。
九绵山之所以叫九绵山,是因为有九座连绵山峰而得名。
每一座都山色青翠、陡峭奇峻,众人所在之处便是其中一座的山头,自这里极目远眺,能清楚地看到其他八座山峰。
老杨所指的,正是距他们最近的一座山峰。
这座山峰名登云,是九座山峰中最高、最陡峭的,也是唯一的以山石为主,是以连草木也极少的山峰。
晨曦洒满了整座山峰,远看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娘子。只是这个小娘子的头却没有了,似乎被人用什么利器削平了一般。
“登云峰不是最高的吗?怎地变成最低的了,我记得没错吧?”老杨揉了揉眼,不可置信地说道。
周陵也惊了一跳,眯眼远眺,见登云峰顶平坦如石台,脸色霎时白了:“我们难道还在梦境中?”
画角也有些纳罕,不过,她能分辨出如今并非是梦境。可是,登云峰的变化却怎么解释?莫非,有人在那里酣战,以至于把山都削平了?
她原本以为众人之所以能走出梦境,是梦貘撤了噩梦。
如今看来,恐怕不是。
她问周陵:“你的开山斧,能将山峰劈成这样吗?”
周陵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我的开山斧,虽是家传神器,但以我的法力,却万万做不到,莫说登云峰皆是山石,便是土山也不能。”
画角蹙了眉头,问一旁的虞太倾:“虞都监,你似乎比我们先行走出噩梦,你可看到是何人所做?”
山: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第51章 梨花带雨虞美人(上)===
虞太倾目光微凝:“未曾看到。”
“你方才自行离开,是去了何处,又是如何出得噩梦的?”画角疑惑地问道。
他明明不会术法,为何独自涉险?方才不及追问,此时却有些怀疑,莫非他是个深藏不露的?此番能顺利出得噩梦,皆因他所救?
虞太倾淡然说道:“我当时被噩梦里的惨像吓到,想着四处走走,不料与众人失散,入了其他噩梦,惶恐不安间听闻有人唤我的名讳,其后,便看到你了。”
所以他并未先行自噩梦中出来,只是深陷在其他噩梦中。
画角想想也是,倘若他是高人,当初在桃林中又怎会任由她上下其手、随意摆布,实在是说不过去。
虞太倾深深望向她的眼睛,忽然问道:“倒是你,当时失魂落魄,是何缘故?莫非,那些死者皆是伱的亲人?”
画角唇角慢慢浮起一丝苦笑,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翳,却尽量装出轻松的语气:“我一个小妖,哪里有亲人。我只是、只是有些晕血。”
她伸出胳膊指着手腕上的伤说道:“如若伤口这点血自然没什么,就怕梦中那种……”
话未说完,抬眸看到虞太倾抱臂看着她,一脸不信的样子,索性半真半假地说道:“其实也算是亲人,他们是我的主人,我未曾化作人身时,便是他们养我的。”
虞太倾沉默了一瞬,侧眸不再看她,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画角还是想不通,他们到底是如何出来的?
她极目远眺,再次望向登云峰。只见山峰高险,云气缭绕,那处被削平的石台上,似有人影闪动。
登云峰山势险峻,连猿猴都极少攀上,怎会有人?
正思量间,只见那几道人影凌空飞掠而来。愈来愈近时,其他人也都看到了,皆齐声惊呼起来。
数道蓝衣人影瞬息之间,已掠至众人面前。
为首之人一袭青蓝道袍,身量高大,宽脸阔唇,虽着道袍,看上去却并未有丝毫仙风道骨之感。
数十人跟随其后,有天枢司两位校尉楚宪和陈英,还有虞太倾的护卫狄尘,其余皆身着蓝衣,显然都是天枢司的伏妖师。
为首之人,应是天枢司指挥使雷言。他如一只大鸟般飘落,双袖一收,犀利的目光自众人面上掠过,最后凝在虞太倾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