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蛇带着鬼车和曼娘疾速后退,正欲逃回地下。
一直弥漫在天地间的浓雾忽然翻腾着涌来,一个少年自雾中步出,挡在他们身前。
他颀长的身材,秀雅的模样,唇角边含着一丝纯净无害的笑意。
“急什么,我们君上还有话要问。”他一面说着,一面抬手施法,曼娘布下的枝高墙,瞬间瓦解坍塌。
帝寂眼见画角昏迷不醒,抬手施法护住画角的心魂,将她小心翼翼平放在地面上。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寒刃,望向化蛇、鬼车和曼娘。
大风骤起,荡起他身上华美的衣袍。
天明明快要黑了,可是他们周围却亮了起来。
众人茫然四顾,最终方反应过来,那亮光来自于帝寂手中的玉钩月晕。
那小小的如耳珰的玉钩,随风一晃,幻化成弓弦大小的玉钩,一如空中皎洁的弦月,散发着清澈的光芒,照亮了天地,也映亮了帝寂的面容。
他眼角处不知何时沾染了一滴画角的黑血,凝固成珠,便如泪痣一般,为他平添了一种诡谲冶艳的韵味。
他向前缓步而行,每走一步,薛棣心中的恐惧便增了一分。
帝寂的脸,好似转瞬间被冰封住,冷冰冰没有一丝表情。
这样的他,不得不让人想起,几万年前,那个让神族都忌惮的杀神。
哪里还有一丝方才落泪的样子。
“说吧,是谁让她中的毒?”帝寂抬手把玩着手中的玉钩月晕,冷声问道。
薛棣有些忐忑不安。
他刚随着阙笙回来,对于画角到底是如何中毒,其实并不太清楚。
鬼车和曼娘对视了一眼,想了想说道:“听主上,是她自己服用的。”
帝寂手一顿,眉头蹙了起来。
这句话,他是相信的。
画角为了不让阙笙启动天倾地覆阵,很有可能会吞下毒药。
他又问道:“什么毒?”
曼娘支吾着说道:“是,是……”
鬼车扯了扯曼娘的衣角,朝着她使了个眼色,说道:“朏朏她自己服下的,我们并不晓得?”
帝寂面色一沉,神色平静地看向鬼车,眉梢轻挑:“不晓得?”
他手指一扬,月晕便从他手中凌空飞出,闪耀着弧形的绚丽彩光,刺破了暗沉沉的暮色,朝着鬼车飞去。
鬼车惊骇地瞪大眼,却见月晕袭来,好似镰刀收割成熟的麦浪,从她最左侧的头开始,一路斩去。
鬼车连连尖叫,直到剩下最后一颗头,月晕忽然顿住,锋利的刀刃贴着她的脖颈。
帝寂又问道:“中的何毒?”
“饮……饮鸩珠……珠……”极度的惊惧之下,鬼车的声音,便如破了的风箱发出的声音,嘶哑至极。
帝寂虽在人间生活了一段时日,然而,对于人间的毒,却并不太清楚。
曼娘见状,好似竹筒倒豆子,连声说道:“饮鸩珠是一种专门用于对付伏妖师的剧毒,不过,这种毒却是一种慢性毒药,一般中毒者不会立刻就死。毒性在血七日,在肌肤七日,最后再到五脏六腑。虽是慢性之毒,但却无药可解,用术法也无法驱除。”
===第321章 夜无眠(上)===
帝寂手指颤了颤,召回月晕,转身向画角走去。
麒麟衔着奄奄一息的无支祁奔过来,问道:“君上,无支祁如何处置?”
帝寂神色木木的,好似没听到他的话,过了半晌,眼珠方才转动了一下。他瞥了眼画角肩头的伤口,再看向无支祁的利爪,冷然说道:“诛!”
林淮得了令,巨口一张,下一瞬,无支祁已然成了他的晚餐。
夜幕降临,一弯弦月升入空中。
帝寂回首望了眼槐隐山的地底,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他抬手结印,手指不断变幻。
长风浩浩,从他鬓边呼啸而过,扬起他额边的乌发,露出他一双如冰河般幽冷的眸。
天空中瞬间堆积起团团黑云,遮住了那弯冷月。
帝寂的手掌朝地面一拍,一波波彩色的光华以他手掌为中心,向前方蔓延而去。所到之处,地面不断震动,连带着不远处的槐隐山也晃了晃。
众妖心中大骇。
夜岚低声嘀咕道:“这样下去,不用天倾地覆阵启动,君上先把山弄倾覆了。”
胡桃慌忙上前阻止:“君上息怒!”
话音方落,只见槐隐山山巅处的积雪咆哮着坍塌,顺着槐隐山山体好似洪水般冲下。
胡桃倒吸了口气,槐隐山又名三色山,今夜过去,大约就成二色山了。
帝寂收了手,朝着面无人色的妖物说道:“你们回去给阙笙带个信,让他绝了启阵的念头。否则,当年本君能让他凤凰一族覆灭,今日,本君便能让他阙笙万劫不复。”
帝寂说完,抱起画角,瞬移而去。
眼下,最重要之事便是想法救治画角,还不是与阙笙算账之时。
帝寂说完,抱起画角,瞬移而去。
如今,最重要之事便是为画角解毒,根本无暇与阙笙算账。
这几日,天象异常,又因留安王身死,画角被擒,整个大晋的伏妖师皆云集舜都。
帝寂也不再掩藏行迹,抱着画角,径直去了舜都太子居住的府邸。
太子李幻慌忙命人在后院阁楼整理出一间暖阁,让帝寂和画角入住。
云沧派和团华谷中法力高强的伏妖师,轮番为画角诊脉,最后皆束手无策。
云沧派掌门王御说道:“鸩鸟之毒原本就是剧毒,饮鸩珠又由鸩鸟妖丹炮制而成,专门用以对付伏妖师,多年来都无药可解。没想到姜盟主为了阻止阙笙的阴谋,居然下了这般狠心。她定是生怕阙笙为她解毒,才会服下无药可解之毒。”
团华谷谷主空念师太长叹一声,说道:“当日,姜盟主让我们团华谷护住皇帝和留安王的性命,我等没有做到。其后,姜盟主又被阙笙擒拿,我们还当这一回浩劫将至,再无幸免。谁能想到,姜盟主竟然自吞饮鸩珠救世,与她比起来,我等实在是惭愧至极。”
画角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或许是因为中了饮鸩珠的毒,肩头处的伤口便是施法也无法愈合,只能敷药包扎好,等着自行痊愈。
帝寂望着画角肌肤上暗黑色的纹路,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好似油煎般难受。他瞥了众人一眼,冷声说道:“我请诸位前来,是为她解毒,不是让你们来夸赞她的。她有多好,我自然知晓。你们云沧派和团华谷,怎么说也是人间百年大派,居然连饮鸩珠的毒都解不了?”
这话怼得王御和空念哑口无言。
团华谷四君子之一的宁兰芷说道:“饮鸩珠之毒有三重毒发,原本心平静气,七日后才会向肌肤处蔓延,我看姜盟主的样子,毒性已然上脸,想必是先前她与妖物打斗时,因为施法加速了毒性的发作。如今姜盟主在昏迷中,距
空念颔首说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万物相生相克。既有饮鸩珠之毒,必也有克制之法,只不过我们不知而已。贫尼这便命谷中弟子去打探与鸩毒相克之物。”
王御也连声说道:“本掌门也即刻命门下弟子去多方打探。”
众人不敢再看帝寂那张覆冰淬雪般的脸,一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