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信和郑恒对皇室的事不大关心,他们担心的是画角的安危。
姜画角大婚那一日,雪袖和郑信郑恒原本也在场,典礼开始后,他们这些下人便都被驱离,现场只有礼部的人和宫人。
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们也是听来的。据说,妖物作乱,禁军和宫人死了不少。十对新人中也有三对死于非命,原本冲喜祈福的喜事变成了丧事。
画角生死不明,新郎官裴如寄也说不出画角的去向,只说当时太乱了,一不留意就失去了她的踪影,甚至连伴月盟的人也寻不到画角。
裴如寄是禁军副统领,韩叔便去求他相帮着寻找画角,虽说两人典礼未成,至少还算未婚夫妻。韩叔又生怕裴如寄不办事,每日里派郑信和郑恒去跟踪他。
郑信眼看着裴如寄入了凤阳楼大门,有些恨恨地说道:“裴三郎居然还有闲情来凤阳楼消遣,也没见他去寻我们小娘子。”
郑恒哼了声:“亏得陈伯还夸赞他,如今瞧来,他对我们小娘子也不过如此。”
两人目送着裴如寄入了凤阳楼,不满地嘀咕着,忽见门前似有彩虹般的光影闪过,空气中气流好似水波般暗涌之余,一道人影忽然凭空出现。
白衣流光,织金的广袖在风中绵绵飘拂,面容清冷如高山之巅的雪。他扬睫朝着裴如寄的背影瞥了一眼,缓步走了进去。
郑恒揉了揉眼,望向郑信,不可置信地问道:“虞……虞……虞都监,郑信,你也看到了吧?”
郑信一脸怔愣地点了点头:“他不是,不是死了吗?”
郑恒喃喃说道:“倘若小娘子还在,看到他活了,定会很高兴。”
阙笙推开二楼雅阁的门,只见留安王李琮负手凝立在窗前,禁军统领宋牧站立在一侧。
李琮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清寒的目光自裴如寄面上掠过,比了比手,示意他坐下。
阙笙抱拳施礼,谦恭地说道:“不知王爷召见,所为何事?”
李琮坐到案前,招手唤了店小二过来,点了几样菜,闲话家常般问道:“听说,姜娘子那日失踪了?不知可曾寻到了?”
阙笙微微一愣,他不认为留安王是关心姜画角,目光微闪,摇了摇头,说道:“姜娘子原是伏妖师,平日里便常出远门伏妖,但愿此番也是如此,过得几日,说不定就会回来了。”
李琮静静听着,细长的手指捏着茶盏,慢慢品了口茶,忽然说道:“裴副统领,当日在承恩门前,你没有与天枢司同流合污,大智大勇,少年英才,如今看来,做一个副统领,倒是委屈了你。”
阙笙眉梢挑了挑:“王爷是要奖赏我吗?”
李琮转了转手中的茶盏,问道:“那要看裴副统领想不想,你方才说,姜娘子惯常出去伏妖,只不知此番去了何处?”
阙笙看着面前的茶汤,捧起茶盏抿了口,说道:“王爷,您也晓得,我是不会术法的,她去何处,我向来不问,也当真不知。”
李琮波澜不惊地瞥了阙笙一眼,冷冷笑了笑,忽然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案上,问道:“裴副统领,本王可是给了你机会。”
阙笙忽然笑了起来:“王爷该不会认为,太子殿下是姜娘子带走的吧。”
===第255章 诛邪阵===
留安王身旁的宋牧面色一沉,冷喝道:“裴如寄,你怎能这么和王爷说话,还不快快赔罪!”
阙笙往日里对宋牧这个顶头上司言听计从,很是敬重,宋牧颇看好他。
当日傩戏祈福之乱,宋牧原本想将裴如寄拉入麾下,还是留安王谨慎,未曾得行。但在宋牧看来,当日裴如寄的表现显然是选择了留安王这边。因此,在宋牧心中,他俨然已是他们这边的人。
留安王李琮摆摆手,说道:“不碍事。”
他看向裴如寄,正色说道:“那日是本王失责,没有护好太子。本王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说太子失踪和姜娘子有关。倘若裴副统领有太子的消息,还望不吝相告。”
“那是自然。”阙笙慢悠悠晃着杯盏中的茶水,忽然笑了起来,浑然没了方才的恭谦之意,一副懒散不屑的样子,“如今圣上伤重,说不定哪一日便会乘龙升天,康王李邺是个不成器的,还曾犯过大罪,江山是定不能交到他手上了。倘若太子再有意外,王爷便可名正言顺登基了。”
宋牧不可思议地望着裴如寄,喝道:“裴如寄,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口出狂言。”
李琮抬手制止宋牧,似乎并未将裴如寄的出言不逊放在心上。他微微一笑:“看来裴副统领对本王有些误解。”
阙笙慢条斯理品了口茶水,啧啧称赞道:“好茶,这茶口感醇厚,王爷不愧是雅人,不但擅画精弈,连茶道也如此精熟。不过,王爷新娶的那位毁了容颜的小娘子,可懂这些?王爷独身这么多年,最后却不得已娶了一位无才无貌的王妃,可惜了王爷的一身才情。”
李琮新娶的小娘子正是宋牧的亲妹子宋圆,听到阙笙的话,他再也忍不住,喝道:“裴如寄,今日我断不能饶你。”
宋牧觉得自己往日真是瞎了眼,怎地觉得他是可靠之人。
阙笙根本没将宋牧的威胁当回事,冷笑着说道:“我说的俱是实情,宋统领何必动怒。你的阿妹,难道及得上宁平伯萧家的小娘子?她可是棋绝。纵然及得上,恐怕万万及不上她的姑母萧素君,她不但棋技高超,绣技也超绝。”
李琮再也无法保持淡然的姿态,脸色终于沉了下来,眼神中有何前所未有的锋锐,失声喝道:“放肆!”
阙笙笑了笑,当真闭口不言。然而,方才那番话却已彻底惹恼了宋牧。他剑指阙笙,一字一句道:“我阿妹为何要与她们比?我阿妹如今已是留安王妃,岂能容你言语辱她。今日,我断不能让你活着出凤阳楼的门。”
阙笙斜睨了宋牧一眼:“就凭你?自不量力。”
他目光一转,看向李琮:“还是王爷瞧得起我,早已在凤阳楼布下了诛妖大阵,且让我数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才七名伏妖师,如此说来,王爷还是低估我了。”
留安王李琮眉头轻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波光。
阙笙留意到了,眯眼问道:“怎么,难道不是七个人,是本座数错了?”
宋牧听到阙笙说本座,霎时吃了一惊,手持宝剑向后退了一步,随后似乎又觉得不妥,战战兢兢上前护住留安王,问道:“裴如寄,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裴如寄微笑着看向留安王:“王爷想必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出动这么多团华谷的伏妖师了。莫非是姜画角临走前告知王爷的?不对,她那日匆忙离去,怕是来不及,那便是伴月盟的人了。”
话音方落,自窗子里悄然无声地跃进来两人,正是团华谷的宁芷和阿绒。门口处一阵脚步声响,显然也已被人守住。
阙笙缓缓放下手中杯盏,脸上露出暧昧的笑意:“听闻团华谷女弟子偏多,果然如此。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团华谷的女弟子生得都如此美貌。”
宁芷已四十多岁,早已对容貌的夸赞无动于衷。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阙笙,对留安王李琮说道:“王爷先走,容我等留下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