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结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赤、黄、碧、白、青五色石。”
画角心中顿时乱成一片，她抱着膝头窝在椅子上，竭尽全力去想，那日在烈狱中，那道忽然一闪而逝的五彩光芒是什么颜色。
赤色、黄色是有的，有碧色吗？青色？白色？
她记不清了。
但她希望是不一样的。
“他还说什么了？”画角神色平静地问道，但握着琵琶发簪的手却在微微颤抖，“那金凤凰后来怎样了？”
“听那王掌门说的，早就已经死了啊。”千结的声音从琵琶中悠悠传来，“听闻他后来入了魔，要杀尽天下所有人类，追随他的恶妖众多，无支祁便是其中之一。后来，你也晓得的，自然是他们败了，要不然这世间早不是如今这模样，定是恶妖遍地，哪里还会有人的影子。”
“死了？”画角低低说道。
如今，与她而言，这个死字，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化蛇、梼杌、穷奇，哪一个不是她以前以为死了的。
可如今怎样，他们不是都活了吗？
那么，金凤凰阙笙又怎么不能活？
画角眯眼问道：“那恶妖之中，除了无支祁，是不是还有化蛇和梼杌？”
千结说道：“既然是恶妖，自然是有他们的。”
画角沉默了下来。
“阿角，不知为何，我一听到阙笙……”千结的声音忽然变得轻颤起来，“心中便有些害怕。”
画角惊讶地挑眉，自从千结化形后，她还从未听他说过“怕”这个字。
画角问道：“你一个器灵，这几年才化出形，又没见过阙笙，怎会怕他？”
“我也不晓得。”千结的声音现出一丝苦恼，“莫非是魔头的名字自带煞气？你听到那两个字会怕吗？”
画角摇摇头。
她不怕阙笙，她只是怕阙笙是他。
屋内没有燃火烛，只有月色自窗子里透入，映出画角苍白的脸色。
韶华宫的日子，对于自由惯了的画角而言，简直是煎熬。
每日里，不到卯时便起床，洗漱罢便匆忙到院内列队。
宁掌事会派人检查她们的礼仪。倘有不过关者，她会安排嬷嬷教习她们宫中礼仪，行走坐卧，样样都有规矩。
当初在槐隐山，修习术法也是这般辛苦，但画角从未觉得累。
从未想到，学习礼仪居然这么难。
宁掌事是个严厉的人，一旦看谁不用心，便毫不留情地责罚。
画角原想着，或许能得闲出去转一转，亲自去寻找表姐的魂魄。
可她想错了，在二选前，她们是不被允准走出韶华宫的。
而虞太倾，画角这两日并未见过他。
他似乎并未进宫。也或许进宫了，但是没有来见她。
当日，他知晓画角是入宫寻姜如烟的魂魄，特意嘱托她不要轻举妄动，还说有事可以找他相助。
可是，他若不来，她是根本没办法去找他的。
很快，便到了二选的日子。
而寻找姜如烟魂魄的事，依然毫无进展。
倘若二选她落选了，便要即刻出宫去了，又该如何寻找表姐的魂魄？
然而，不论她心中如何焦急，二选的日子还是很快便到了。
===第180章 二选===
同屋的宋圆，不到四更天便起身开始对镜梳妆，敷粉描眉，将那张脸涂抹得明艳动人。
据她说，二选时，对她们这些报貌选的，在容貌身材上的要求会更加苛刻。
倘若身子骨不够康健，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之症，抑或手不够纤细，肌肤不够细腻，肩背不够秀挺等，皆是不能入选。
那些报才选的小娘子，貌选上会稍微松泛些，但是会专门检查她们的技艺，倘若技艺不精，也会落选。
画角如今还不能出宫，二选是势必要过的。
她抬起手，看着手上的老茧有些发愁。也许，只能到时候用术法掩盖一下了。
待选的闺秀们在殿内列队候着，喊到名字的便进入内殿。
倘若入选，便会分发一块玉牌，落选的，便径自出宫去了。
留牌子的小娘子们，一张张娇般的脸上，带着荣宠般的笑意。
这些小娘子，就为了进入这牢笼般的深宫，如同货物般被挑来捡去。
可她们并不觉得伤感，于她们而言，皇宫纵然是牢笼，那也是富贵的牢笼。于整个家族而言，还是无上的荣耀。
画角不觉叹了口气，但她自然没什么闲暇为她们伤感，很快便轮到她了。
画角提起裙摆，在宫女引领下，款步走入内殿。
一名容貌端庄的女官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宫女称她姚掌事。
她见画角进来，抬起眼皮扫了画角一眼，朝着旁侧侍立的宫女点了点头。
宫女上前，取出一卷皮尺，让画角伸展胳膊，便如裁缝般，在画角身上比划着量来量去。末了，将记下来的数拿给姚掌事过目。
姚掌事扫了眼，似乎很满意，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走到画角身前，仔细看了眼画角的脸，又抬手撸起画角的宽袖，捏了捏画角手腕上的肌肤。
画角有些担心，生怕她摸自己的手。
因她虽用了术法，但那毕竟是障眼法，虽瞧不出手上的老茧，但却能摸出来。
画角动了动手腕，正想设法挣脱姚掌事的手，忽觉得手腕上戴的腕镯微微有些发烫。
她戴的腕镯是表姐姜如烟的，上面附有表姐的一魂一魄。
夜里，画角便是让千结戴着腕镯去寻找姜如烟的魂魄，但是，却未曾有丝毫线索。
没想到，这会儿腕镯却有了动静。
画角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姚掌事，只见她神色专注，细致地检查着自己的身子。
片刻后，她朝着画角笑了笑，说道：“姜画角，留牌子。”
宫女闻言，取了一块玉牌过来，递给画角。
画角施礼谢过，转身向外行去，待到出了内殿，手腕上的镯子渐而转回沁凉。
画角转身望了眼内殿深处姚掌事的身影，内心深处亦是凉飕飕的。
腕镯之所以有反应，是附在腕镯上的魂魄感应到了丢失的魂魄的气息。
她不能断定姚掌事是劫走表姐魂魄的人，但毫无疑问，她势必和表姐丢失的魂魄有过接触。
郑惠看到画角出来，走上前关切地问道：“二姐姐，可是过选了？”
画角淡淡点了点头。
郑惠欣喜地说道：“那可太好了。”
这回落选的有一大半，内侍引着她们回韶华宫时，只余二十几人了。
郑惠自然也过选了，报才选的郑敏和崔兰姝也过选了。
一行人出了二选的宫殿，沿着宫中甬道向韶华宫而去。
甬道两侧的宫墙极高，将头顶上的天切割成窄细的一条，也遮挡住了头顶上的烈日。
画角心事重重，正在琢磨着如何循着姚掌事这条线查下去。
忽见前面的小娘子们顿住脚步，皆贴墙而站，躬身施礼。
画角见状晓得是有宫中的主子经过，便也跟着闪到一边施礼让路。
一名金冠华服的年轻男子快步而来，身旁一名内侍举着黄罗盖伞亦步亦趋，身后数名内侍跟随。
画角见过康王李邺，并未见过太子李幻。她从这年轻男子衣袍上绣有的龙纹，猜出了他的身份。
待选闺秀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此偶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