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是不是也想着过一天算一天?”
江曜这是明知故问了,小乔也知道他是明知故问,但她还是说了声是。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一开始并不是非你不可。”
“并没什么非谁不可。”小乔又不合时宜地开起了玩笑,“就算我是人民币,人见人爱,你也可以花英镑欧元。”
多严肃的话题都能被她给消解掉,但江曜不得不承认,他以前确实喜欢她这一点。江院长动不动就科学家的使命人类的福祉让他任何崇高的字眼产生了免疫力,当初他对希腊史感兴趣最初不过是由于有人动不动拿希腊罗马的先哲标榜自己,他为了戳破泡泡才去翻材料,以致误入贼船至今难下。
而现在她的俏皮话激怒了他。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的那些话光是在脑子里过一遍就牙酸,他连重复都觉得羞于启齿。
江曜收敛了气力,但小乔的手还是红了一片,她忍着疼笑道:“我当初雅思雅思不成,论文写得也不行,再不对你说说漂亮话,我可不就更一无是处了?”
小乔说得面无惭色,江曜一直盯着小乔的唇珠看,她的嘴仍然那么红,不薄不厚,这些年也没被她那些俏皮话给磨薄。
“那话里总有几分真心吧。”
小乔上下嘴唇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
“既然没什么非谁不可,那你这四年怎么就没找别的人?”
“没时间,太忙了。”
“太忙了?”江曜举起她的手指打量,“既然你这么日理万机,四年里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那了解新人对你太费时间了。从省时省力的角度看,我对你是最好的选择。”
小乔的笑僵住,她不再开玩笑。
“你喜欢的是‘我’还是那个努力满足你要求的‘我’呢?”自从江曜回来找她,她就想问这个问题,她无法把后者当成常态。
“那不都是你吗?”江曜去捕捉小乔脸上的神色,“你问这个问题,是怕我逼你继续考雅思?英国文化协会又不给我提成,我现在逼你去考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为免弄疼小乔,江曜放开了她的手,“你的指甲该剪了,你家指甲刀在哪儿?”
“我前几天才剪过。”小乔看了下自己的指甲,不过比指肚高出一点点,再剪手指头就要秃了。她不知道江曜怎么想起这茬。
江曜没理她,起身去拿了指甲刀,抓起小乔的手,就要给她剪指甲。
他握住小乔的手,一点点地给她修剪,他剪得太短了,指头肉都露了出来。
江曜放松了手劲,只这么握着她:“放心,没几天就会长出来的。”
他问小乔:“你能让你的指甲不长吗?”
小乔不知道江曜为什么这么问,只说:“那怎么可能?难道你能做到?”
“我也做不到。”有些人的感情像是牙齿,没了确实很难受,但没了就是没了,再也长不出来;而另一些人的感情像是指甲,整个拔掉比拔牙更让人痛苦,即使剪掉了,它也会长出来,只要人活着,就一直有再生的能力。
就像他对她的感情。为免疯狂生长,他只能一次次地剪断,但马上又要生出来。可这话太肉麻,他无法对着她宣之于口。
“能不能别剪了?”再剪,手指头就要秃了。
“也许我并不是非你不可,但没了你的未来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他每个字都说得很用力,同样用力的还有他的手,小乔怎么也挣脱不开。
大概是觉得太过肉麻,江曜松开小乔的手,起身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小乔愣在那儿回味江曜的话,她走到阳台去看雨。
雨点儿劈里啪啦的,把她的耳朵都给占满了。
她在落地窗上看见了江曜的影子,他的手放在她头顶又落下了。
“今天我没带伞。”
“我去给你拿。”小乔看了看窗外的雨,“要不还是等雨小点儿再走吧。”
“如果这雨一直下这么大,怎么办?”
她还有一间客房,可以留江曜住。
小乔刻意不去看江曜的眼神,咬了咬唇说:“总会停下来的。”
雨刷器疯狂地拍打着车窗,车里仍在放《武家坡》。
因果循环,今天他又把乔乐乔当年受的煎熬重新尝了一遍。当初小乔说等他,他不愿意;如今他愿意,她却未必情愿了。
这雨一直下到凌晨两点,江曜从橱柜里翻出了当年的u盘,u盘里是小乔在《外国史学名著选读》里朗读材料的音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