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第一句话便是,“多少钱?”简居宁一贯从容的麵容有了一丝异样,但随即又恢複了平静。没等他回答,甄繁接着补充道,“您为我垫付了多少钱?我转你。支付宝还是银行卡?好吧,像您这样的人应该不用支付宝。把您卡号给我,不一定马上到帐。”
“你还在记恨我?”
“简少爷,咱们的事儿早就翻篇儿了。我的心髒容量小,盛不下那麽多事儿,老提过去挺没意思的。您卡号多少?”
她叫他少爷,郑重中带着一丝轻佻,是个调笑的称呼,既可以理解为大户人家的少爷,也可以理解成会所里的少爷。
如今依然有守旧家庭称呼太太少爷小姐,但简家是个新型家庭,尽管甄繁的母亲在简家做过多年的保姆,对简居宁也是直呼其名。
甄繁的手机在此时不适时地响了起来,铃声是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协第一乐章的高潮部分。
就在甄繁开始四处看时,简居宁把那个镶满水鑽的手机壳递给了她。
来电人是甄言——她异父异母的弟弟,通讯录备注是大宝。
甄繁按了接听键,“我在外麵呢,等晚上我再回家。你不有钥匙吗?直接进门就行了。”
她左手挂着吊针,右手拿着手机说道,“随便做点儿吃就行了,你做什麽都好吃,不用太麻烦。行了,挂了,我现在忙,等我晚上回家再同你说。”
甄繁挂了电话,仰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液,她不想再跟简居宁废话,而是按了床头的呼叫器。
大概两分锺后,护士进了病房,甄繁询问了一些简单的情况,护士告诉她目前还有一袋吊液,出院的话需要谘询她的主管医生。
等护士走后,甄繁对着简居宁说,“您走吧,把片子和单据留下就行了。非常感谢您把送到医院。您留一卡号就行,我马上把钱给您。”
简居宁扯了把椅子坐在她床前,并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甄繁撇了撇嘴,“这是要等我给您取现金,那也行,能劳驾您把我包给我拿来吗?”
简居宁把橙色金扣的爱马仕birkin递给她,包的手柄上绑着紫罗兰方巾,她下意识地说了谢谢,用右手艰难地打开包,从里麵掏出一个古驰长钱包,开始单手数现金。
简居宁双腿叠坐着双手交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数钱。
“不好意思,好像不够。”
“不急,我等你打完点滴给我取。”
第3章 chapter3
简居宁一直盯着她,甄繁被他看毛了,便把眼睛去捕捉天花板上的吊液。
“你以后尽量少喝酒,毕竟你的肾……”
甄繁马上说道,“我的肾好得很。”
“我隻是说,喝酒对肾髒不好,你最好住院观察一下。”他看了她的肾髒ct,这几年,她过得并没他想象中的好。毕竟一个人隻有一个肾实在不能说过得好。
“好像这不关您的事儿吧。不过谢谢关心。”甄繁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她的吊液。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过得很好。”
他什麽都不说,就那麽看着她,他的眼窝很深,眼神严肃起来有一种悲悯天下的感觉,不过这悲悯中带着一股居高临下。
对甄繁来说,怜悯是最高层次的侮辱,地位甚至高于看不起。
甄繁被他看毛了。她几乎想飙髒话了,他哪隻眼睛看见她过得不好?她好得很!
但她什麽都没说,隻是笑笑,然后用右手理了理自己鬓后的碎发,确保耳后蒂凡尼的红宝石镶鑽耳环能准确露出,她有点儿后悔她没把那个blingbling的鑽戒戴在手上,不过她手腕上的全金镶鑽的迪通拿却露了个十足十。她后来从杂誌和各路新闻图中无意中发现,索钰从来不戴鑽表,她隻戴钢表。早知道会遇上简居宁,她就戴那块百达翡丽的钢款就好了。甄繁心里骂了一声,真他妈不凑巧。
长时间的沉默,甄繁能听到吊液滴答的声音。
一滴一滴,彷佛心里来了一场雨。
有人敲门,来人提着一个食盒,并不是外卖。
简居宁打开食盒,然后用湿纸巾擦了擦手,他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块朗格红十二的陀飞轮版。
她现在跟当年不一样了,几乎能辨认出每个品牌的手表以及对应的价钱,这给她增添了一些底气,她顿了顿说,“我当年挺喜欢你的。”说到喜欢这俩字的时候,她的心髒感到了一阵牵痛,不过她很快调整了过来,继续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怎麽说呢,那种事儿你情我愿,并不能说女的吃亏。不过感情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想你肯定也深有同感。就算你不跟我散,我也迟早会跟你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