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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经(9)

作者:孟中得意

“但你可以不做饭。”

她想说我不做饭你吃什么,后又想起他可以吃食堂。

路遇的食堂是网红食堂,许多记者都去那儿打过卡。

她的刀早就磨好,她站起来能看见他头顶的脑旋。

“赶快去洗漱吧,洗完吃饭。”她突然想去摸摸他的头发,可手停留在头顶又收回去了。

他很讨厌被摸头。

很久很久以前,她从背后摸他的头,结果是她的手腕骨折了。

手腕留了疤,越来越淡,如今淡得竟然看不见了。

她同钟教授说是自己骑车摔的。

对于这房子,钟汀做的最大的改动就是把厨房和饭厅打通。

尽管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她坚信饭要挨着炉灶吃才能最大程度地保留饭香。虽然厨房加餐厅加起来将近四十平,但在钟汀不断地添锅加碗下,依然显得满满当当。为了安放那个直径六十六厘米的竹蒸笼,她买了一个只有饭店里才用的大灶。

两个人对坐着吃白水煮馄饨。

桌上摆着一只梅子青瓷胆瓶,可惜里面不仅没花,连水也没有。

馄饨汤没有任何调料。她走的时候,柴米油盐酱醋还是在的,这些过期食物应该早就被扔掉了。冰箱空无一物。

她今天应该去采办一些,否则实在不像个家。

他又戴上了那副平光镜。

这人脸窄,眉骨高,眼窝深,戴眼镜倒也十分适宜。

“我看到你的眼镜总是想到潘金莲的大红绣花鞋。以前我不知道潘金莲为什么同西门庆行房的时候还要穿着红鞋,后来在书上看了那真的三寸金莲,确实很骇人,心想还是捂着点好。可你这眼睛,这么漂亮,总是遮着也不觉得可惜么?”

他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舀了一只馄饨送到嘴里,“在饭桌上说这个,你不觉得有些恶心吗?”

等他碗里的馄饨都吃完了,他单手拿着碗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将自己碗里的馄饨汤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角,然后定定地看着她。

她被看得愣了神,下意识张开了嘴去喝那勺里的汤水。

抬头看见他冲着她笑,是那种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等她目睹他施施然把剩余的汤水都倒了,她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受了骗了,他在报复她刚才的玩笑。

他一定是想到了水浒里的那句“饶你奸似鬼,喝了洗脚水。”

他虽然也是北方人,不过一贯反对原汤化原食的说法,曾有一次将饺子汤地比作洗脚水,这馄饨汤如和饺子汤如今也没甚差别。

真是笨啊。

她感觉脸上一阵发烫,“你倒是不恶心!”

三十只馄饨,他吃了二十个。

“今天去我爸妈家,下午三点我回家接你。你有事儿吗?”

她愣了一下,“没。”

路肖维在家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在一线城市生三个孩子的实在少见,用钟教授的话说,那是板上钉钉的重男轻女。

重男轻女有两种典型的教育模式。

第一种是强调儿子的权利,苛刻女儿,把家里的全部教育生活资源集中在儿子身上。

第二种是凸显儿子的义务,娇养女儿,而对于唯一的儿子则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以使其能承担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的重任。

很不幸,路肖维属于第二种。

第4章

路肖维一走,钟汀就去了使馆附近的那家菜市场,骑车去的,共享单车。想来惭愧,她丈夫的钱财大都是靠汽车得来,她却连个代步车都没有,如果学院里的安家费到手,倒是可以考虑买一辆二手车去买菜。

相比超市,她更愿意去菜场。她在美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就是去逛派克市场,那甚至比博物馆更吸引她,也没什么目标,只是逛,有时逛了半天只买几个西红柿回家,回家路上有一种很家常的微末的喜悦。去胡佛研究所抄笔记,白天用如医嘱一般的字体记录,晚上再用电脑录入,抄了两个星期,中指甚至磨出了茧子。

回校的时间紧迫。下午两点的飞机,她在赶去机场之前还是抽空感受了下湾区的农贸市场,没想却遇到抢劫,或者是强迫式乞讨更为恰当。那个一米九高的黑人哥们,拦在她面前,先夸她“nice shirt”,然后又要“twenty dolrs”花花。她身上现金不多,想到还要打车,便谨慎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美元,想了想,又把手里牛皮袋的夹心面包送给他,那大哥竟也没推辞。

在老家当然不会遇到这种情境。她推着一个便携式手推车,边走边看两边的摊位,许多摊位上显眼的位置都放上了二维码,大抵是与两年前唯一的不同。阳光很好,她的马尾梳得很高,脖子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经太阳一照,有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