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肖维兜过钟汀的肩,和她一起并排走。她没理会他,只是向前走得很快,她必须马上还给他。
两人各怀心思,看在孔泽眼里,却是郎情妾意,复婚在即。
到了车前,路肖维给她开了门,在她进去关上车门后,随后他也进了车里。
路肖维切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追人的手段也不知道换一换,真是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你觉得很幼稚是吧。”
路肖维二十六岁生日那天,她也送了他二十六件礼物,对应他之前的二十六年。
礼物的包装纸用的是本市日报,日期是每年的9月30日,他的生日。她在网上买了26份报纸,从他出生那年到二十六岁,每个年份一大张,每份50块,她跟店主讨价还价,最后议定26张一千块包邮。包装纸的价钱让她不免肉疼,买真丝来包装也不会更贵些。
但她觉得用报纸来包他会更高兴。
在此之前,她只陪他度过一次生日。路肖维十七岁那年她送给过他一个钱包,那钱包还丢了。
于是她又补给了他一个。
十六岁那年她收到了他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对你有点儿意思。
她为他准备的十六岁生日礼物是一封信,用小狼毫写在朵云仿古笺上,头一行是我对你有很多很多很多意思。
当时她因为博士论文忙得一天只能睡五个小时,每天只能用指缝里抠出来的时间为他准备礼物。
可那时她是真快乐,她刚和他结婚不久,尽管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不苟言笑,在那张铜床上才展现他的热情。但她总认定他是喜欢她的,凭直觉。
她准备礼物的日子总是不自觉地笑出来,她觉得自己真是机智啊,怎么就能想出这种法子呢,在他二十六岁生日到来前,她幻想了无数他收到礼物时的场面,她甚至想好了他对她表示感谢时,她要怎么恰到好处的自谦。
等到那一天终于来到的时候,那些她预想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她把盒子推到他面前时,他的表情无波无澜,对盒子里的礼物一点儿也没有好奇的意思。
钟汀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你要不要拆开看?”
他回她,我只想把你剥开看一看。被剥了壳的蜗牛什么样,她那天晚上就什么样,开始是死去活来后来是□□最后则是生死两茫茫,只求能一睡了之。可他偏不让她睡,一遍又一遍地折腾她。
天亮的时候,他那股蛮暴的热情便消失了,又恢复了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当着外人的面,他最肯敷衍她。到了只剩两个人的时候,从来都是上床夫妻,下床君子。
那箱礼物就放在书房里,直到她出国前也没拆开,她回来的时候就没看见那个箱子了,或许是扔了吧。
“你不觉得吗?”
钟汀看着他笑,“我不觉得,他只是送错了人而已。”
“我对人不对事,你不要误会。”
“我以前可能是误会了,但我现在不会误会了。”钟汀说着把戒指盒从包里拿出来,然后打开递给他,“验验货吧。”
路肖维突然想起她送他的二十六件礼物来,那个箱子后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里。礼物被他断断续续拆开了,他昨天又拆了一件,那张纸上写:我对你有很多很多很多意思。
钟汀离婚时同他引用钱老先生的话,“我们对采摘不到的葡萄,不但想象它酸,也很可能想象它是分外地甜。”
在没和钟汀结婚前,路肖维确实幻想过自己和钟汀的婚姻可能是甜的。他认定,如果他不和钟汀结婚,他就会一直幻想那是甜的。他甚至一度想,他之所以对她有所幻想,是因为没和她发生肉体上的关系。
他憎恶那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为了掐灭自己的幻想,他决定和她结婚,来证明那确实是酸的。每当那点儿甜味又冒出来的时候,他就会亲手灭掉,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现在他知道,是他自己把那点儿希望给完全掐断了。
他并不接她的话,“钟汀,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没有,即使是从前,我也只是对我自己失望。不过也只是以前,现在我又充满了希望,我会越过越好的,我也祝你越过越好。”她并没有任何赌气的意思,她是真这么觉得,很快她又笑了,“赶快看看吧,不过有问题我也没办法了。”
“你得戴上我才知道合不合适。”
“听你这么说,那是肯定没问题了。”钟汀把戒指盒放在扶手箱上,背好包要去开车门,她还要回家做栗子蛋糕呢,再晚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