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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经(7)

作者:孟中得意

交通教育是必要的,但不是今天。

钟汀一共包了六十只馄饨,她把馄饨装在收纳盒里,一半放冰箱,另一个盒子用袋子装了起来,准备带回自己吃。

路肖维在钟家坐了五分钟,喝了岳母专为他泡的老枞水仙。

走廊里的灯兀自煞白地亮着,602离电梯只有几步,路肖维一贯走路很快,偏偏这几步走得跟放慢镜头的,他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俯下身来冲着她的耳朵说话,是句很无关紧要的话,热风灌倒她耳朵里,把这话送到她心缝上,他说你倒是不见胖。她以前吃过一种酥糖,隔着糖纸摸起来很硬,可一捏就酥碎了,碎得毫无章法。他的手在她肩头一捏,她感觉自己的心神并骨头也是十分的没有章法。

他这动作委实做作,可戏中人到底不是戏外看客,于是钟汀还是例行心慌意乱了。

钟汀知道他爸就站在门口,但她没回头。

路肖维是故意做给她爸看的的,她也知道。

第3章

回家路上,车载cd在放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一大提琴协奏曲。

钟汀想起在校迎新晚会上看过欧阳的大提琴独奏。那时欧阳读大三,路肖维和她一样坐在新生席上。

她是史院的,他在信科,两人的位置隔着有半里地,但钟汀的直觉告诉她,路肖维一定是在那时对欧阳一见钟情的。

或许是见色起意。

当欧阳穿着黑裙在舞台上拉琴的时候,钟汀不知怎的想到了庄严这个词儿,一般来说庄严和一个二十岁的妙龄女子并不搭调。

欧阳是那样一种人,虽然胳膊胸腿无一不好,但她对人的精神吸引远大于肉体诱惑,最爱口头开荤的男同学背地里形容起她来,也不过“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八个字,十分清白。

这就导致了欧阳虽然爱慕者众,但真敢追求她的却没几个。历史学院的男生,从本科到博士,不论年级,几乎都有她的一份课表,遇上欧阳选的课,基本没有空座的情况。不过即使男生有幸和她同桌,开口也是你是支持年鉴学派还是兰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此类剖白是决计不会说出口的。

有位师哥十分大胆,借着陈先生的论题同欧阳谈论杨贵妃的初夜问题,结果受到了众人的挞伐。

欧阳之于他们,可远观不可亵玩。近水楼台未得月,肥水偏流外人田。当本院的男生们得知欧阳被外学院的小子追到手时,纷纷出离了愤怒。钟教授也很愤怒,在他得知那人是路肖维之后。

他今天开一辆价格很亲民的国产车,不过里面的音响设备早已改造成舶来品,单一个麦景图功放就抵得上这车的市场标价。

她从牛皮纸袋里抽出一个山楂卷,把玻璃纸剥开,“我不太爱听这个,你一定要听吗?”

“随你。”

钟汀决定听广播,她调到了一个熟悉的频率。

广播里正在播放无痛人流广告,一个女的一遍又一遍地,问意外怀孕了怎么办,好像她丈夫是一个兼有复读功能的播种机。

她干笑了两声,然后调到另一个台。

正赶上印度神油广告,一个又柔又弱的女声在那儿哀哀地诵读伊塔米德的诗,“我要你,我的爱,像疾风一样到来,来耕耘我的身体,至少给它三次灌溉。”

钟汀尴尬地摸摸鼻子,“电台这样不景气了吗?这个时段怎么都是卖药的。”

最后终于调到一个没有广告的波段。

是一个情感咨询栏目。

一个女人声泪泣下地控诉她丈夫婚后不分担家用,对她不冷不热,这也就算了,最近她发现他心里还竟然亮着一个白月光。她本来以为自己是家里的太阳,没想到是一个100w的电灯泡。

这是一个找骂的节目,主持人的作用就是全方位多角度地辱骂听众,这次倒很仁慈,只是劝热心听众赶快分手,“你就算是太阳,也是当初后羿射掉的那九个中的一个。别等着人家射了,赶快自己陨落吧。”

钟汀关掉收音机,专心致志地吃她的山楂。

这世上凡是跟人四处控诉的,到最后都是不会分手的。

回到家,钟汀洗漱完穿着黑白格子睡衣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她习惯穿长袖长裤睡衣,即使是夏天。

她告诉路肖维,她今天太累,她要一个人睡。

睡到一半,突然做起了梦,噩梦。

梦里是高二体测,一圈人里,她的肺活量最低,只有1800,搁往常她测完就走人,低点儿也没人知道,可偏赶上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说她呼气方式不对,让她再测一次,她拼了全力去吹,连脸都憋红了,大脑半空白,几乎站立不住,可数值一直停留在1800上不见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