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爱他,可他也没因为我爱他就过得更好。”布朗夫人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流出来。很久之后,她抬起头,笑得十分惨淡,“他可真是惨啊。你说,我要不把儿子接到美国,他是不是不会死得这么快?”
富文玉对她的同情心又淡了,“你把顾垣接到纽约,却不和他一起住,并不是迫不得已吧。”
布朗夫人难得审视自己内心,破例诚实一回:“我不能看见他,我看见他就想起顾桢。如果他一直和我们住,我和布朗就彻底过不下去了。”那段时间,她一直很抗拒布朗的亲热,总觉得顾桢在看着她。布朗也因此看顾垣越来越不顺眼,两个彼此不顺眼的人发生矛盾也不可避免,而她也无意调和。
“那你既然见不得他,为什么还要把他接到纽约?”
“见到顾垣之前,我真的特别想他。但不知怎么回事儿,真看见他,那股思念反倒淡了。”
“你接顾垣到美国,不光只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惩罚顾桢吧。”
布朗夫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顾垣跟他爸不一样,他爸是事业不顺才发的病。”她这会儿终于想起儿子来,即使到现在,她也未必对富小景多满意,但不希望儿子因为病被甩了。
“你结婚的时候,你妈阻止过你吗?”
“她不知道。”
*
富小景并没去买甜点,而是去于博那儿取了一份伪造报告,为了表示感激,她送了于博一副特别贵的墨镜。
于博劝她:“你还是最好说实话。”
“我也想说实话。你哪天走,我和顾垣请你吃饭。”
“算了,我对当电灯泡没兴趣。”
取完报告回来,富小景坐在驾驶座戳太阳穴,想应对富文玉的说辞。她左想右想,还是没告诉顾垣两位母亲见面的事情。
在不断纠结下,她最终还是进了店。
“妈,你要的甜点,今天没有。明天我再给你买吧。”
布朗夫人买了一双芭蕾鞋,非要送富小景当礼物,富小景不知道她性情何以大变,到底没收。
与布朗夫人告了别,富小景小心翼翼地问母亲:“您都跟她说什么了?”
“我说我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她享受了养育孩子的快乐,也希望自己女儿能够有一个健康的孩子,顾垣并不是一个好人选。
“顾垣刚打电话过来说要请咱们吃晚饭,我跟他说,纽约哪个大厨能比得过我姥姥。”富小景看了母亲一眼,“他晚上会过来。”
“还是去外面吃吧,咱们那房子太小了,进门就是床。”
富小景见缝插针地试探道:“他又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是什么人?”
富小景厚着脸皮说道:“我这个人很保守,跟人谈恋爱都是以结婚为目的的。”
“你才多大,就这么古板,趁着年轻多谈谈恋爱,没必要这么快就定下来,30岁再考虑结婚也不晚。”
“妈,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他可抢手了,我要抓不住,他被别人拐走了怎么办?”
“那只能说明你和他缘分不够。我不是不支持你谈恋爱,只是才认识几个月就谈到一辈子为时尚早。顾垣不比你,你现在闹着要跟他山盟海誓,你真能和他一辈子吗?到时你后悔了和他散了,倒不如不和他在一起。顾垣他妈就是典型的前车之鉴。”
“我怎么会和他妈一样?”这句像是默认顾垣有病,富小景急忙往回找补,“他又不一定有病,基因检测报告不是还没下来吗?”
“和一个人在一起是要共患难的,你和他在一起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可能一辈子不会发病,也可能明天就会发病,他的孩子也可能继承风险,为绝后患,你要做好一辈子没孩子的打算。”
“哪有您说得这么严重?”富小景故作轻松地说道。
“如果你这个准备都没做好,我可不相信你说的一辈子。你现在的喜欢太轻飘飘了,他长得好又有钱体贴,有几个女孩子不喜欢?”
“您是他妈还是我妈啊,怎么认识他才没几天,就倒戈了。再这样,我都嫉妒他了。”富小景做出一副委屈样子,“顾垣要知道你这么夸他,肯定特别高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未来有问题,我也会和他在一起的。”
“漂亮话谁都会说,你现在说这句话是不是早了点儿?”
“那您觉得我什么时候说合适?”
“怎么也得等你不用交低龄驾驶费了吧。我觉得美国设低龄驾驶费特别有必要,年轻人有激情是好事儿,但冲动有时也会坏事儿。”富文玉觉得年轻人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三年之后谁知道是什么样子。要是三年后他俩坚持下来,她也只能认了。
“好,都听您的。今晚是不是可以请他过来吃饭?”富小景马上明白了富文玉的良苦用心,她不再争辩,反正报告已经伪造好了,跟顾垣商量好了随时都可以给富文玉看。
富小景开车去买了好些菜,名义上是姥姥掌厨,实际上都是姥姥在一旁看着,她亲自上手,装好盘,顾垣仍没有来。她偷着给顾垣发短信,问他几时来,顾垣让她再等五分钟。
“妈,姥姥,我想去楼下透会儿气,你们要下去吗?”
富文玉也不戳破她,“你自己去吧。”
下楼透气前,富小景特意洗了脸,没搽口红。
看见顾垣的车,富小景跑过去敲他的车窗,“先别出来,我进去坐会儿。”说着,就跳进了副驾驶。她暗示顾垣,她下来时特意没涂口红。
第85章
富小景自以为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但顾垣只是看着她。
顾垣这几天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其实再忙也有五六个小时可以睡觉,可就是睡不着,白天竟也不觉得疲倦。他不由得想起顾桢,顾桢犯病时,精力也十分充沛,总也不觉得累。
睡不着他就把顾桢留下的陈年草稿纸,一页页地翻,草稿都是当年习琳寄给他的。他本来打算把草稿纸复印下来找人整理,后来还是决定自己做。几乎研究解析数论的教授,都收到了顾垣的邮件,邮件是顾桢关于各种问题的证明过程,信的末尾顾垣表示希望能对他们的研究有所帮助。他希望顾桢能留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