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换了一个:“跳舞?”
成玉又默了一下:“就只有唱曲和跳舞我如何学都学不会,连三哥哥你再换一个。”
三殿下再换了一个:“弹琴?”
成玉再次默了一下:“就只有唱曲跳舞和弹琴……”
三殿下无奈地打断她:“你不是说你学什么都很快?”
成玉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脚尖在凳子底下画圈圈:“那再聪明的人都有短板了……”
三殿下道:“你的短板还挺多。”
成玉敢怒不敢言,想了半天,提议道:“我射箭不错,我给连三哥哥你猎个野兔子吧。”
三殿下笑了笑:“我射箭也不错,能给你猎头猛虎。”
成玉哑了哑:“那……那我还能过目不忘。”
三殿下挑眉:“真是没有看出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成玉想起来自己在连三跟前的确常忘东忘西,几乎次次见面他都能挑出她新近又忘了什么与他有关之事,她感到了话题的难以为继,很是无力地为自己辩驳:“那……我要走心才不会忘,可能很多时候……我不太走心吧……”
“哦,不太走心。”三殿下道。
成玉立刻明白自己说错了话,硬着头皮补救:“或者有时候我喝醉了,或者想着别的重要的心事,那也会……”
今次三殿下比较宽容,没有同她较真,只道:“但就算你过目不忘,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倒是切切实实的。
成玉感到讨好连三真是太艰难了,她几乎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还有一项绝技:“那我……我会绣花啊!”为着这项绝技她几乎要雀跃了,“连三哥哥你总不会绣花吧!”
话刚落地,被连三伸手用力一带。她适才懒懒趴在桌子旁,整个身子都没用什么力,连三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往自个儿身上时,她像一只懵懂的飞蛾扑向火焰一般,全无自觉、全无道理、也全无抗拒地就扑进了他的怀中。
回神时,她才发现堂中一片嘈杂,原是上菜的小二路过他们后头那一桌时被桌椅绊倒了,将手中一盆菜汤洒了一地。她方才坐在过道旁,幸得连三及时拉了她一把,才没有被汤汁溅洒了衣裳。
恍惚中她听到连三问她:“你还会绣花?”
定神时才察觉和连三挨得极近,接着她震惊地发现自己竟坐在连三腿上,像个小虾米似地微微躬着身子,一只手握紧了连三的右臂,而连三的左手则放在她身后稳稳托着她的脊背。
在意识到应该不好意思之前,她的脸先一步红了,是本能的、无意识的脸红,因此那红便有些懵懂。红着的月季一般美丽的脸,漆黑的眼珠透出惶惑来,看上去有点羞赧。但羞赧也是天真的羞赧。
她坐在他腿上,没有忘记回答方才他的提问:“我会绣花啊,还绣得很好呢。”声音软软的,稍稍一拧,就能滴出水来一般。
她显然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害羞感到不可思议,有些难堪的,又不解地咳了一声:“连三哥哥,你放我下来。”她轻声道。
三殿下却并没有放开她,他琥珀色的眼睛捕捉住了她,就像一头猛虎捕捉住了一只美丽的梅花鹿。成玉本能地有些恐慌起来,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连三的右手猛地按住了她的腰。
她疑惑极了,眸子里全是惊异,不明白他这个动作是为何,但她的腰在方才的挣动之间挺直了,因此她再不用仰视他,几乎可以平视他了。这微妙的高度上的差异,令她不再觉得自己像只梅花鹿了。
她终于敢正视连三的脸,还有他的目光。然后她发现那张脸上竟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没有表情的一张脸,却在她看向他的一瞬间里,于眉眼之间突然浮出了一点笑容,微热的气息靠近她的耳郭:“既然那样会刺绣,就给我绣个香囊吧。”
“可……”她羞赧得不行,只能凭着本能行事,声音仍是软的,含着一点抱怨之意,“不要欺负我不懂啊,”她轻轻推了他一把,当然没有推动,她低声认真地同他解释,“因为鞋帽赠兄长,香包赠情郎,给连三哥哥你,是要送鞋子的。”
他那好看的凤目中仍含着笑意,右手依旧按着她的腰,他竟学着她也低声道:“可我就想要个香囊。”微凉的声线刻意放低了,就如同藏在月夜中的溪流,仅凭着那一点神秘的潺潺之声,令人依稀辨明它在何处。有一种不能言说的幽昧之感。
那声音能蛊惑人似的,她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轻轻又推了他一把:“连三哥哥你要讲道理啊。”
他握住了她推他的手,她极轻地颤了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时,他却已经放开了她。“我的正事来了。”他笑了笑,将她放在了一旁的条凳上,帮她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袖,“自己去逛街吧。”又将那个混乱中被她遗落在地上的蹴鞠面人捡起来递给她,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成玉如在梦中地离开了酒楼,回到凉茶铺时才有些清醒。清醒后,她对自己产生了疑惑,照理说连三哥哥只是哥哥,他帮她一把,她不小心坐进了他怀中,这全然是个意外,她怎么会脸红呢?
她皱着眉头拷问自己,直坐到凉茶铺中生意多起来老板嫌弃她碍事了,她才得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那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在连三怀中坐得跟个小虾米似的,自己潜意识里觉得这动作很幼稚很丢脸吧。
虽然是这样离奇的借口,但她竟说服了自己,还感到了释然,并且松了一口气。果然是一个没有任何风月经验的无知少女。
三殿下的正事是国师。成玉走后,倚窗候着国师上来的三殿下又是早先那位清冷雅正、孤身饮茶赏花、独自来偷浮生半日闲的三殿下了。只是视线偶尔会飘到对街的凉茶铺,直到国师坐到他跟前了才略有收敛。
国师粟及是先帝朝封的国师。国师被他师父哄骗下山辅佐先帝是在四十年前,彼时先帝还是个少年,国师也还是个少年。如今先帝坟头的松树苗苗已经长到三丈高,本该垂垂老矣的国师瞧着却还是个青年,因此满朝文武对国师都非常敬畏。
看到他那张脸就不得不感到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