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试探地向成玉的耳垂探去,靠近那耳珰时却惊叫了一声,像是被烫了似的捂住手。“哼!”少女阴沉道,转了转眼珠,拍了拍成玉未被毁的左脸,“嘿,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只要你求饶,并把殿下的逆鳞全都给我,我便放过你。”
成玉此刻只觉全身都疼,神思都有些迷糊,定了定神,才反应过来少女说的是什么,艰难地推开她的手:“你……不会……放过我的,没有……龙鳞护身,你要杀……杀我……便更……易如反掌了……”
少女微讶,秀眉挑起:“倒是很聪明,这时候知道我要杀你了,既然如此,”她托着下巴,垂眼看着一身惨状的成玉,“那一开始见到我时就应该躲起来啊,为何不躲起来,反而要主动上前来寻我帮助你呢?”
成玉缓了许久,才有力气继续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没想到,仙……原来……也如此恶。”喘了一声,“你……为何要杀我?”
少女脸上的笑消失了,不笑的时候,那甜美面容便显得阴郁,她突然伸出两只手牢牢握住成玉的肩膀将她向下猛力一推。刀刃更深地刺入成玉足掌,她不禁再次惨呼,极度的疼痛之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之力,一把将少女掀开,费力地向上挣扎,想要离开那刀刃。
少女没有立刻发怒,慢慢地从雪地上坐了起来,欣赏着成玉一边痛呼一边挣扎的惨状,嘴角慢慢露出了享受般的笑。
她坐在那里,有趣似的看着成玉:“为什么要杀你,因为你配不上三殿下呀。以一个凡人为妻,是耻辱,我不能让殿下这般受辱呀。”她撑着腮帮,“不过你说得没错,仙的确是不作恶的。”她耸了耸肩,一派天真,“可我也没有作恶呀。你一个凡人,于我们神仙而言,好比蝼蚁,杀死你同踩死一只蚂蚁又有什么区别呢?这岂能叫作恶?”
成玉拖着重伤的右腿终于爬离了那刀林,虽不过两尺远,也已耗光了她的所有力气。半个脚掌在挣扎中被刀锋削去,鲜血在她匍匐爬行之处留下了蜿蜒的痕迹。成玉觉得自己快痛死了,可听到少女那些可笑的话,即使已没有了开口的力气,还是努力地发出了一点气音:“即便……凡……凡人于你们而言,是极……低等的生物,虐杀一只……低等生物……便……不是作……作恶吗?连三哥哥知道了……”
少女摇了摇手指:“虐杀低等的灵物当然也是作恶,可你对我来说,连低等灵物也算不上,只是蝼蚁啊。就算是你们凡人,踩死一只蝼蚁,会觉得自己在作恶吗?至于三殿下,”她轻轻一笑,“殿下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她的五指间再次结印,“去死吧!”
随着少女的话音落地,成玉四周的雪地尽为红光所覆,纷纷陷落,上方的积雪与山石亦随之滚落。
成玉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而此时,她同死亡却这样近。少女欢悦的笑声响在她头顶,她感到了身下山石和积雪的滚动。再也没有什么是她抓得住的,这一刻终于来了。她连希冀谁来救救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滑落的土石带入了刀丛之中。
利刃穿过她的身体,斩断了她的手臂。她挂在了最粗的一把长刀上,刀锋砍断了她的半截腰。
这一次她甚至没有力气惨呼。
血如流水般涌出身体。
第六日了。
冰瀑击身之刑不是闹着玩,同天雷劈身之刑并列为九重天不伤人命的酷刑之首。若是全盛时期的三殿下,领受七日这刑罚原不是件太难的事,但在凡间裂地造海、驯服四兽时耗损了他太多修为,以至于到第六日时,寒潭被龙血染得绯红,三殿下也像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两位镇守的天将立在寒潭边上,皆十分担忧,硬着头皮规劝:“天君虽责令殿下领受七日刑罚,但也不是说让殿下连着受刑七日,不如卑职们先将殿下放下来休养两日,再完成剩下的刑罚可好?”
三殿下坚定地摇头拒绝了。
两位神将满心忧急,却也不敢违逆他,心惊肉跳而又无可奈何地守在一旁。
冰瀑之中,三殿下虽已神思恍惚,但还留有一线清明认真地计算着时间:还有十五个时辰一刻一盏茶零一分四弹指,他便可以脱离这个鬼地方,去往凡世见成玉了。小桫椤境的最后一夜,他离开时没有叫醒她,不知她醒来后见他走了,是否很怨怪他。
应该不会。他笑了笑,对他,她总是不舍得的,她不会舍得怨怪他。就像那夜,她什么都明白,所以会问他“我睡着了你就会离开了是吗”,却不舍得他担心,又立刻口是心非地安抚他“我没在难过”。
她是最聪敏的,最懂事的,最善解人意的,让他没有一刻不挂念在心的,他的妻。
他太想她了。
还好,还有十五个时辰一刻零一盏茶他便能再见到她,这忍耐和痛苦都是值得的。
想到此处,三殿下有些欣悦,却不知为何,心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蓦地吐出了一口血。他素来并无心疾,怎会心痛?难道是水刃之刑导致脏腑出了什么毛病?
三殿下紧蹙了双眉,正欲感知那心痛来处,寻其因由,第二峰上突然再聚风雷。
必须要非常专注,方能抵御接下来这长达一个时辰的酷刑。他不能昏过去,必须在七日内完成刑罚,而后准时去凡世赴约。寂尘只能保她沉睡七年,若醒来时见不到他,她一定会难过。
三殿下定了定神,不再作他想,凝神一意对付起水刃的攻击来。
同一时刻,在山的另一边,隐身壁后,昭曦疯了一般捶打着困住他的结界:“殷临,放我出去,让我去救她,我要去救她!”
而结界之外,朱槿却只是肃着眉目,冷冷看着昭曦,神色间没有半分松动。
大半年前,当成玉向他们说明她同连三的约定,而朱槿却无任何异议之时,昭曦便有所疑惑,毕竟朱槿,不,殷临,他是同自己放过狠话的,说过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阻挡他护持尊上归位,若神挡他,他便杀神,若佛挡他,他便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