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团一派尴尬,尴尬完了又生气,几个年长的长老更是气得要厥过去,奈何一不敢拿帝君出气,二不敢拿昼度树自个儿挑选出来的守树仙君出气,只得罢了。
消息灵通的折颜上神在九天仙神翻天覆地地寻找帝君时,便守去了碧海苍灵大门口。
果然被他等到了帝君。
折颜上神上前相拦,单刀直入向帝君:“贤兄,你就这么认输了?”
“输?”帝君一边开门一边答他,“你说笑了,我的字典里并无这个字。”
折颜上神以为帝君只是嘴硬,自顾自跟在后头:“老头子们利欲熏心,岂是真正在乎神族和八荒,不过觉得若你在神王之位上,于他们揽权不便罢了。”恨道,“狡猾的老头子们,哄你舍出乾元阵,为他们练出一支无敌之军,到头来这支军队反而成了他们的牌,用来对付你……可他们也忒心急了些,这才不过一个月就来夺你的权,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
“嗯,”帝君打开门径直往里走,“他们的确是不敢太心急,我就帮了他们一把。”像只是随口一问,“多议神君弹劾我的那篇文书你也看了吧,是不是写得还不错?”
折颜上神眉头紧皱:“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可置信,“那不会是……”
帝君淡淡:“我给多议提供了一点思路。”
折颜上神惊呆了:“……居然是你写的!”
帝君不愿居他人之功:“文法遣词还是多议自己斟酌的。”
折颜上神感觉自己一口气上不来:“你为何……”
帝君泰然:“你不觉得如今的局面很好吗,所有人的站队都一目了然。”
折颜上神脑子里神思电转,一瞬之间,什么都想明白了。想明白之后,折颜上神觉得自己这数日忧心都喂了狗。
此时两人已站在了碧海苍灵的海子旁。帝君召来云船,看着折颜上神:“天已晚了,你确定要去石宫做客?”又替他回答,“还是不了吧,霏微要照顾我们一家三口,没有时间招待你。”
“……”
折颜上神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只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跟进来,真是心里没数。见帝君毫无愧疚地独自上了云船,想了想,终归气不过,冲着帝君的背影嚷了一句:“一家三口,你有一家三口了不起啊?”嚷完之后冷静地想了想,又觉得确实还挺了不起的,叹了口气,有点心疼自己,孤零零地转身打道回府了。
凤九是在帝君回来的前一日,方从霏微口中得知了九重天上这一桩日月变幻的大事。可史书上明明说帝君临危受命,暂代神王,颉水之战后,因对八荒治理无意,故主动放弃了神王之位,重回了碧海苍灵。
主动放弃离开,和被长老团弹劾离开,这差距就实在太大了。二十六万年后,四海八荒之中,谁胆敢给帝君这样的委屈受?
凤九当场就气哭了。闷闷坐了半夜,一边生气,一边又想帝君肯定也不开心,因此天还没亮就去了膳房,一整日都待在膳房中,打算做一桌精美的膳食迎帝君归来,同时抚慰帝君。
小仙童来膳房中禀报帝君已归,正在寝殿中等着她时,凤九刚开始炖最后一道佛跳墙,闻言立刻灭了火就往寝殿奔去。半路才想起今日在膳房中待了一天,沾了一身的烟火气,又赶紧去近旁的偏殿快速地沐了个身。
帝君也正好沐浴毕,坐在玉凳上,容霏微为他背后的鞭伤清创换药。那是在同伏婴的最后对决之中,为伏婴手中的苍雷鞭所伤。苍雷鞭乃是八荒兵器谱上排得上号的神兵,为它所伤,即便是帝君天生恢复力异于常人,没个几月伤口也好不了。
霏微刚把伤药取出来,帝君便听到了那急急奔来的脚步声,凌乱仓促,像蕴藏了许多急迫,无尽担忧。
他拢起衣服转身站起来,果然看到少女一身红裙,正站在殿门口望着他。
“过来。”他向她抬了抬手。
她看到了已被雪白中衣掩住的伤,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眶红了,轻声问:“怎么受伤了?”
少女垂了眸,用力地敛着泪,却抑不住眉骨眼梢的红。是心疼他,心疼得要哭了。她真的很好懂。
他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她:“放心,不是大伤。”
她仍垂着眸,咬了咬唇:“转过去,让我看看。”
霏微极有眼色地放下药膏退了下去,还帮两人带好了殿门。关殿门时不意朝里觑了一眼,见帝君已被重新安置在玉凳之上。青年背对着殿门,未曾愈合的伤口将如雪中衣浸出了一点血渍。少女站在侧旁,看不清表情,一双素手攀在青年的肩脊处,正欲为他褪衣。霏微不敢多看,赶紧轻步离去。
上衣被褪下,堆叠在腰腹之处,青年结实漂亮的脊背裸露在殿内明珠的柔润荧光之中;那条狰狞的鞭伤也随之显露出来,从左肩直到右腰,贯穿整个背部,因愈合缓慢之故,清创之后,还能看见翻卷的新鲜血肉。
帝君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伤,加之已好了一半了,原本觉着既然她那样坚持,那给她看看也没有什么,不料在宽衣那一刻,却听到身后传来明显的倒吸气的声音。他方知她仍被吓到了,本能地便要拢衣,口中也再次安抚她:“别怕,已经快痊愈了,并不疼。”
她却拦住了他欲穿衣的手,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欲哭的低哑:“还没有上药。”
他停住了:“不是被吓到了吗?”
“没有。”她闷闷地。
她端起霏微留下的药碗,开始为那伤口上药。药碗中有一支玉制的小匙和涂药棒,原是上药所用,她却担忧玉器太硬,弄痛他的伤口,权衡了一下,舍了玉器,用手指蘸了药膏,极轻极柔地为他涂抹。
他的身体绷紧了,她担忧是不是手指也碰痛了他,动作放得更加轻柔;因格外轻缓之故,许久之后,才给整道伤痕敷好药。
伤口被白色的药膏所覆盖,像是一条温润的绸带,滑落在了那一副结实的脊背之上。虽不再难看了,但一定仍是很痛,她想,否则在她为他上药之时,明明她的动作已那样轻缓,为何他的脊背上还是渗出了一层薄汗?一定是疼出来的。
这么想着,她一只手便搭上了他的肩,很是疼惜地轻声问他:“是不是还疼?”不待他回答,又道,“我给你吹吹。”说着微微俯身,另一只手贴住了伤痕附近的赤裸肌肤,双唇凑上去,对着上好药的伤口轻轻吹了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