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默算了下:“三十七万岁。”
帝君沉默了片刻,神色凝重:“你是不是多说了一个万字?”
滚滚摇头,为了表示自己是个可信之人,也学着他父君摆出凝重的神色来:“没有。”他很是严谨地同他父君讲解这道算术题,“父君您是四十万岁的时候娶的娘亲,那时候娘亲三万岁,四十万减去三万,所以是三十七万。”补了一句,“不是三十七。”
帝君再次沉默了片刻,神情看起来有点恍惚:“为什么我们年纪相差那么大,我还娶了她,我是被逼的吗?”
折颜上神生平第一次看到东华如此,都快乐死了,见滚滚愣在那里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不禁强忍着心花说了句公道话:“别说是二十六万年后四海八荒之中贤兄将有多德高望重了,便是今日,天上地下也没有谁敢逼你啊贤兄,可见你都是自愿的!”又向愣着的滚滚道:“想必你娘亲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才会使得帝君他不在乎如此悬殊的年龄差距真心相娶吧。对了,你娘亲是哪家闺秀啊?”
这题滚滚会答,立刻重新振作了起来,望向折颜上神:“我娘亲您不认识的,”想了想,“不过我娘亲的爷爷您认识,就是您的好朋友白止上神。”
折颜上神一口茶喷了出来。
正好喷了滚滚一身。
滚滚惊呆了。
帝君终于回过了神来,看了一眼折颜,又看了一眼滚滚,示意霏微带滚滚下去换身衣服。
滚滚跟着霏微离开,佛铃花树下只留下两位上神面面相觑。
良久,折颜上神开口打破了树下的寂静,满脸的好笑加不可思议:“你居然娶了白止的孙女!”
折颜上神的话刚落地,不待帝君回答,两个活泼的小仙童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只火红火红的小狐狸。
帝君看向面前的一双小仙童,感觉头疼:“你们又有何事?”
小仙童献宝一样将手里的九尾小狐狸呈在帝君面前,叽叽喳喳地讨功:“帝座帝座,奴仆们在金镜湖旁捡到了这只稀奇的小狐狸,想着帝座喜爱圆毛,就将它带了来,帝座您抱抱看!”
帝君确实喜欢圆毛,确实是看到漂亮的圆毛就忍不住要抱一抱,因此他抱过了小狐狸,见它双眼紧闭,问两个小仙童:“它怎么了?”
小仙童答:“我们捡到它时它就昏过去了,但也没有大碍,给它吃了清心丸,应该很快就会醒的!”
帝君点了点头,抚了抚小狐狸的额头,向两个小仙童:“就将它养在宫里做灵宠吧,你们去给它搭个舒适的窝棚。”
换了衣服重被霏微领出来的白滚滚听到“窝棚”两个字有些好奇,一边小声嘟囔:“什么窝棚,”一边转过斜廊,一眼看到帝君怀中的小狐狸,眼睛睁得老大,“啊,娘亲!”
折颜上神看了一眼白滚滚,看了一眼帝君,又看了一眼帝君怀中的小狐狸。“啊,”他说,“一家三口团聚了。”
帝君则是再次一脸空白,看着怀中的小狐狸,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又到底是在做什么。
两个小仙童面面相觑,轻轻地,又怯怯地道:“咦,帝座是要娶这头小红狐吗,那、那还给不给它搭个窝棚呢?”
04
凤九揉着眼睛坐起来,感觉坐起来有点别扭,垂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是原身。她已经许久不曾用狐狸原身入睡了,一边觉着奇怪,一边摇身化作人形,下床趿着鞋走到窗前。
东天圆月高悬,圆月下紫雾绕仙山,碧海生鳞波,是熟悉的碧海苍灵的风景。
白日那两个小仙童喂凤九清心丸时,粗心大意地拿了烈酒当清水送药,酒和药一中和,她就睡得沉了些,此时醒过来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完全忘了她是顺着祖媞的法阵穿越时空来寻找她的儿子白滚滚的,还以为是一家人又来碧海苍灵小住。
凤九借着月光打量屋内一阵,倒是认得这是偏殿。
她怎么会睡在偏殿?
又一阵困意袭来,她拢着手打了个哈欠,也懒得再思考这个问题,趿着鞋穿过门口睡得死沉死沉的两个小仙童,熟门熟路地便向帝君的寝殿而去。
岁寒殿的殿门刚被推开,帝君就醒了。夜风微凉,自门口拂进来,撩起纱帐,送进来一缕女子的幽香。
帝君愣了愣。
睡到半夜碰到陌生女子来爬床,这种事,他数万年不曾经历过了。
数万年前,为了以魔族的血气养苍何剑,他曾搬去南荒住过一阵。魔族女子胆子大,又放纵,常来爬床自荐枕席,让人防不胜防,也烦不胜烦。彼时那些大胆的魔族姑娘总能弄开他住处的结界爬上他的床,是因那些结界不过随便一设——竹舍的结界设得太严了,血气进不来,便养不了苍何剑。所以那时候那些魔族女子能闯入他的竹舍也不稀奇。
可此时,他是在碧海苍灵,碧海苍灵的禁制和结界可不是闹着玩的,怎可能还有什么女仙女妖女魔能够来夜闯他的寝殿呢?
想到这里,帝君突然顿住了。
呃,还真有一个能够。
被他安置去了偏殿的白滚滚他娘。
月光朦胧,纱帐一隔,只能瞧见女子一袭红衣,身姿纤丽,入殿走近的几步,即便姿态随意,也雅致而袅娜。
若是往常,他便该出手了,至少要结出结界,将女子摈于室外。但此时他却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逐渐走近的身影。
他有点想知道她长什么样。
女子很快来到床前,眼看就要抬手撩开纱帐,却又轻轻啊了一声,她像是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似的:“得去换睡衣啊。”说着便轻车熟路地绕过玉床,向着里间的衣柜走去。接着那软软的声音再次响起:“咦?我的睡衣呢,怎么全是帝君的?是这个柜子没错啊。啊算了,困,先穿他的好了。”然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穿衣声。
帝君坐了起来,手一拂,床尾一只贝壳慢悠悠打开,裸出一颗鸡子儿大的明珠,散发出温润的荧光来。荧光虽微,却足以盈满纱帐。
脚步声很快响起,纱帘下一刻便被挑开了。女子的模样在明珠的微光下无所遁形。帝君微微抬头,两人的视线便在半空中相会。
是一张精致得过分的脸,秀气,也含着稚气,看得出来还是个少女。秀发如云,披于身后,乌眉细长,杏眼水润,一管鼻梁又直又挺,檀口很小巧,唇色如同绯樱。便是帝君一向不将美色放在眼中,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清丽得过分动人了。那额间不知是故意贴的花钿还是天生的胎记,小小一点艳丽的朱红色,如同合拢的凤翎一般,又为这份清丽增添了两分艳色,可谓点睛。